铜胎掐丝珐琅四足暖炉,炉内熏着香,不但把亭里熏得暖暖如春日,还带着连掠过亭里的风都是香的,是冬日里长公主府花园之中最好的去处。
煦亭里正在斗九九消寒诗。
石桌前或站或坐的围着一圈少年,少女们则三三两两的立于不远处观战,或凝神摒气,或掩嘴低笑,很是热闹。
所谓九九消寒,是指自冬至之日始,九笔九字成诗,每日一笔,笔落而冬去,原是性静有才之人为自娱自乐所创之诗体。到了性格活泼的少年这儿,便玩成了斗诗斗才的意境,成了即兴九九消寒诗体,只要玩得新奇,也不再拘于九字九言形式。
有热闹的地方总少不了洛十一,用的还是“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联句。
“屋後流泉幽咽觇香草,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浓茵美树柯柔徐览胜,栀茶洗染枸枳厚巷城。”
九言九笔,意境全,诗也齐整。
大笑着扔了笔,洛十一得意的看着站在下首的赵翦瑜。
赵翦瑜原也是有备而来,无奈桌前少年大多己落败领罚,此时下场不多,而洛十一又是玩消寒诗的个中高手,单是一句“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就被他几乎玩出花儿来。
几圈下来,赵翦瑜有些应接不瑕,抓着笔,却久久不能在纸上落下。
“输就输了,世子爷学识广博,狗叫声一定亦与别不同!”洛十一扫一眼桌前,促狭的挤兑他。
桌前的少年都是闲极无聊的,一起跟着起哄,嚷嚷着要赵翦瑜学狗叫,连一直抱臂倚在亭柱边的箫云也轻挑眉尖,露出淡淡的笑意。
一旁观战的少女们更是轻声低笑。
赵翦瑜哪里肯轻易认输,还在少女们面前失了面子,可越是紧张越想不起来,索性掷了笔,后退半步,梗着脖子道,“呐,我也不能算输,我好歹得了四首,那个,”
赵翦瑜眼珠子一转,一手指着箫云,“呐,阿云一首未得,阿云才是垫底的!该学狗叫的,当是阿云才是!”
洛十一先是一怔,继而瞟一眼箫云,冲着赵翦瑜笑得十分无可奈何,“这个借口不好啊,世子爷,谁都知道阿云向来不玩这些,哪里能算?”
“我不知道!”赵翦瑜好容易得了台阶,自然抓着不放,“怎么就不算?说好了,在座的都轮着,凭什么就他不算?”
“好你个苍蝇!”洛十一咬牙。
“怎么?”赵翦瑜得意地扬眉,向身边的少年笑得暧昧,“咱们都知你和阿云向好,可当着许多人的面儿,总不能就这么偏坦着吧?十一爷?”
箫云垂臂,冷着脸自亭柱上直起身来,赵翦瑜却是往桌前退回半步,冲箫云竖起右掌,“哎,当着大家的面儿呢。输了……就是输了,咱们也知道你是武刀弄枪的,不擅长这个,告个饶,咱们,咱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
赵翦瑜嘴上强,心里却还是悸着。
箫云不同于洛十一,是说翻脸就翻脸的角色。要不眼前该罚的都罚了,实在找不到人,赵翦瑜也不敢推他出来顶背。不过“学狗叫”之类的话,他还是没敢对着箫云说出来。
洛十一斜睨着箫云,带着笑问,“碰着个无赖,怎么办呢,阿云,”一边冲赵翦瑜作势撸袖子,“你上还我上?”
“你?”箫云挑眉。
洛十一却收了手,冲着赵翦瑜摇头,“这小子五短三粗,膀大腰圆,我可打不过。”
洛十一的话惹来一阵低笑。
赵翦瑜环一眼周围,涨红脸,“说谁呢,谁五短三粗,膀大腰圆!”
“你啊。”洛十一理所当然的笑,又在箫云身边环一眼,问,“没带剑?”
“没。”
洛十一摇头叹,“可惜。”
箫云点头,“是可惜。”
两人一唱一和的惹得赵翦瑜莫名,看看洛十一,又看看箫云,“什么可惜?封了个将军,你就敢冲我挥剑不成?”
箫云面色不改,“嗤”一声,“杀鸡焉得用牛刀!”
“你!”赵翦瑜怒目。
“我来解释,我来解释,”洛十一却似乎很好心的拦住赵翦瑜想冲箫云扑过去的势头,笑道,“阿云的意思是这样。说,真可惜了今日没带着墨剑,不然,倒可以替你削出个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的美人态来,哈哈!”
“扑哧!”
“哈!”一直很想故作矜持的少女们亦忍不住大笑出声。
赵翦瑜听懂了,怒喝,“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