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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白藤,天生为了争阳光争水分争空气,难免遮掉那些枝干羸弱的;但这是自然之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司藤沉思很久,想了想,看向云华说道:“你说我缺心眼也好,说我没脑子也行,但我可不蠢。”
云华没得好气道:“你还不蠢?”
司藤她是天生的没有安全感,但凡事情想不明白或不能确保占有先机,都会极其烦躁。
这个时候,看谁都蹊跷,最忌猜忌动怒,不动声色是最好的应对,以前她自己也是这么对云华说的。
不生气,人之常情。
对,不生气。
司藤道:“其实我只是想将与擎天树这段因果断掉,你们人类或许不会发觉这其中的因果之力,但在我身上却显得非常强烈;或许你不知,近来,你的小藤藤在不断吸收能量,而且要求的能量之巨大!”
“你有没想过青女让香香带来的消息所言非虚呢?”
顿了顿,又盯向云华目光:“你知道么,我之所以说自己不是蠢,那是因为我有你啊!”
云华一时无话,只是低喃一句:“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总是把事藏在心底,我早与你说过,你我是一体,没必要不与我说,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大咧咧。”
司藤不知如何去接这话,怎么说呢?云华本就不是蠢笨之人,反倒是极为聪敏,只是在对上关于她司藤的事时,才会显得举手无措。
洞窟内水气在翻滚,四下死寂,流水形成的风吹过时,小望天树树叶摇动,发出的声音“嘤嘤嘤”,像是有鬼夜哭,洞口隐隐流动着若有若无的渡鸦腐尸的腥臭之气。
司藤她读书时,看了许许多多故事,朝代兴替,兄弟阋墙,后宫争斗,阴谋设计,反复问自己,要做个好人呢,还是坏人?
后来觉得自己想多了,她根本连个人也算不上,撇开道德认知,只有利益权衡,选哪条路,都只不过为自己能趋利避害活的更久而已。
天下万物相生,万物相克,再厉害的妖物,也自有其克星;尤其是深山之中,那些修炼了不知多少年月,已近通灵的奇形异种。
那么多怨毒如剑,拈来佐餐,那么多伤害如刀,倾来下酒。没有迁怒,也没有沉沦,心眼透亮。
若是每每遇事都要与身边人说,那还不如直接来一碗“观音水”干了痛快。
观音水并不真是净瓶玉水,只是个说法而已,就如同人怕火怕水,妖怪也有天生忌讳的东西。
有首偈子唱:佛前香,道观土,混由朱砂煮一煮,灵符一对,舍利白骨,真个是观音大士手里的玉瓶汤缶,不信你斜眼四下瞅,哪个妖怪曾躲?
戏谑的多了,就把这个称作观音水,普通人护身救命的玩意儿,到了她们这儿,不啻剧毒,不一定死,但妖力损毁是铁板钉钉的了。
可如今的观音水于她而言,形同隔靴搔痒,至于些许血肉伤,天降甘霖,地生土养,一两日就告复苏。
于此,司藤心下一笑,如今除开敌人,那么“天敌”似乎就只有云华了,她是真受不了云华的深情叨叨。
就在这时,云华见司藤不再说话了,便又开口:“媳妇,我们走吧?”
司藤微一愣,以为云华还会再说些什么,下意识间点了点头。
云华见其呆愣状,笑道:“你以后就躺平好了,万事有我,我并不差,有些紧要的事,你提点我一句,我准能明白。”
顿声又道:“若是你腹中胎儿实在如青女所说那般……司藤,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司藤诧异地看向云华,言下之意便是人类中盛行的保大保小呗?
司藤顿觉好笑,小藤藤虽然大肆抢夺她体内的能量,但她司藤妖力是何其庞大,一个胎儿能吸收多少?
她今日所做之举动,完全是为了了去身为白藤时在擎天树上所掠夺养分的因果。
又因原本的擎天树被独活所带走,而独活与她和云华有仇,未来难免会相对。
她今日所做,等同于还了恩情,了却与擎天树之间的因果,来日相对之际,也不会存有犹豫。
司藤长叹一口气,右手微举,洞底骤然起火,将地下河水所带来的渡鸦腐尸点燃,其声音哔哔剥剥,一时间黑烟缭缭。
她继续跟随云华往洞外走,细细的鞋跟踩在石块之上,声响异乎寻常的明显。
沿着小通道拾级而上,鞋跟叩着条石,发出蹬蹬蹬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洞窟之中,回声汇聚,变得很响很响。
再然后,她的步声猝然停止,转而又看向小望天树。
司藤站了很久,脸上渐渐笼上笑意,顿了顿转身就走。
走了不到两三步时,却听小望天树枝叶骤然抖动,枝条于树干身侧开始不断摇摆,似乎在与司藤道别……
俩人带着被藤条裹缠着死紧的叶良出了山丘洞窟,重见天日之际,司藤又转身走了进去。
云华一时不察,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司藤已然消失在那黑黝黝的洞口中。
他刚想进去,整个地面却开始晃动起来……
山洞开始撼动摇晃,石块不断落在一步一步往外走的司藤身边。
直到她出到洞外,洞里才轰隆隆一阵巨大轰鸣,烟尘腾起,洞口坍塌至完全不见。
云华观之动静,俨然知晓司藤所做何为,这是为了确保小望天树能在“山丘钵盂”之内免受打搅。
司藤见云华傻呆呆的,一挑眉头:“走吧,先把这家伙送到警局去,我们再寻个好去处,看看风景什么的!”
云华:“行!”
等他们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子,俨然已是深夜,又需将叶良送往警局,一来二去,他们入住旅馆时已然是凌晨两点。
一路上云华对她无微不至,就连走个楼梯都要抢着扶住她。
司藤觉得他小心翼翼的紧紧张张有些好笑:“我能有什么事,快点走吧,我还要洗漱沐浴睡觉的。”
但云华依旧不听,其实也是习惯成自然,他就是喜欢如此对待司藤。
进了客房,司藤径直走向浴室,刚走了几步,司藤忽然又叫他:“云华?”
云华应声回头,晕黄色的灯影下,司藤扶着浴室门把手站着,表情有些奇怪,带着安静和疲倦的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