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有一特立珊瑚椅座,像似整块万年碧珊瑚雕成,形制古雅,光彩耀目。
座后有一白玉屏风,其上烟云浩荡,弓月微翘,云雾飘渺见如有神龙潜身其中,飞舞如活,知是一件奇珍,不禁暗赞。
再低头一看,因其年岁大久,坚厚的水晶地面,也出现了斑斑驳痕。
可真谓是岁月催人老,万物易蹉跎。
约半刻有余,白金见青女未归,便不由自主地望向青女消失之处,注视之下,似见一丝银光在门环中闪了一闪。
他微微诧异,正待上前查看,忽听一道琴声悠悠自宫内起,一阵香风拂面,内宫一道门缓缓打开。
青女先前所穿形似烟陇白雾的袍子已经换去,如今是一身纯白,似鲛绢冰蚕,薄如蝉翼的白色仙衣。
她抱着一把瑶琴,形制十分古雅,手端一碟青果,微笑示意白金坐下,又将瑶琴横在白玉短几之上。
白金若有所思,忽而道:“上次听你抚琴,好像是千年之前?”
“应该是吧!”青女抚指过弦,琴音荡漾,喃喃道:“应是当年声,可人?呵!物是人非,花残梦碎!”
白金心下晦暗,缓言说道:“吴洁,将白英还回去吧,你留着她没任何意义。”
青女微微一笑:“你怎知没意义?殊不知我每走一步都是有意义!”
青女说完,人已坐于短几前。
玉几玉墩,又以整块羊脂美玉琢成,其物绝伦。
青女为白金斟了杯酒:“喝一杯吧!”
白金一口闷下:“那意义何在,况且白英体内还有另一小姑娘存在!”
青女缓缓道:“非我胁迫,也非我所杀,本就是她俩不想活了而已,一个是嫌人世孤寂苍寒,另一个则是为救人心切舍命,都是心甘情愿死去,至于尸骨被盗,你觉她俩会在意?”
“可你明知司藤可以救活白英,为何还要如此行事,若说为逼云华,这好像筹码也不对吧?”白金伸出手指猛扣琴弦,“当”一阵脆响,其声震震,不绝于耳。
青女以手掌按压琴弦,令之平复,转而看向白金,却是不回答,只淡淡道:“酒也品了,亦是见过我住所,可以离开了,我这并不是很欢迎你!”
白金却是道:“此地景物灵秀,虽不似月宫那么雄奇壮丽,却别有一种清空灵妙之致,自具胜场,你隐居于此,清福不浅。”
又瞄了一眼青女:“千年未曾闻你曲调,可否为我再抚一曲?”
青女回眸凝望,也并未开口,只伸手勾拨抚弄琴弦。
高山流水,何觅知音,一曲相思,两处人影,斑驳何人惜。
白金方想设词出口,琴声却忽止。
随即听青女说道:“你远来不易,幸蒙光降,却也实属前缘,除此,勿语他言,琴止声亦歇,曲终人也散,还留这为何?”
顿声又道:“万千岁月,也只二人听闻我琴声,你算其一,余下一位,便是我兄长,从此便再无人闻。”
“我兄长虽是得道万年,无奈身孽太重,难脱孽骸,你当年阻我,我却置若罔闻,可如今,见司藤与云华相携相伴,于此,我自惭形秽,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我时常回想当年,又气恼不过,便常将自己禁闭宫中,或许索性就在适才的竹海湖畔抚琴,或是观赏透射下来的明月,有时一坐经年,也不离宫一步。”
言罢,略作歉意望向白金,可忽而却是冷声道:“但这却不是你与我要挟把筹之资。”
白金叹气道:“何必呢,你若收手,我便同你回妖狱,助你镇压凶兽大妖!你我联合,也足够了,没必要去寻所谓的能源核心,且那是万物之源,碰不得!”
“嗬嗬嗬……”青女失笑:“白金,你说你一个金翅大鹏鸟,非得幻成乌漆麻黑的秃头鹰是为何呢?”
白金自嘲:“我为何如此,你不最是清楚么,又何必问我。”
青女继而笑道:“难道你不知能源核心可以助你恢复原状么?”
白金摇头:“不想也不必,如今做个教书先生挺好的,偶尔也能开个直播与看客扯句废话,我亦满足。”
又对青女道:“吴洁,放下吧,你兄长他无法再复活了!”
青女没作理会,抚琴轻吟:“不知竹海惹骤雨,或是浓墨浸相思,冬去春又来,思君……君不归。”
……
白金初识青女之际,想系相貌美绝,羞于开口,只旁侧相视,怎敢去语相言。
又见青女抚得一手好琴,连所居花树泉石,一切布置,无不别具匠心,一尘不染。
想来已是世间之天女,怎敢亵渎焉?
……
白金略一寻思,说道:“你我情谊本交厚,只不知你怎会变得如此激进,你兄长之事,实属个例,却为何耿耿于怀,这万千岁月,怎就无法释怀了呢?”
青女淡淡然地瞥了一眼白金:“白先生,你我理念本就相悖,更有物种之别,那你怎就无法忘怀了呢?”
又道:“莫不是瞧见司藤一家三口相亲相爱,触动了你那心弦了?”
“你说我执念太深,殊不知你自身也已是执念环身,所以别太看得起自己,更没这个资格!”
白金欲作解释,可青女止住琴弦,抬手阻止:“好了,我乏了,你且将自行离去吧,恕不远送。”
白金还欲开口,却见身旁柱子上有一长颈龟身,四足一爪,身长二十余丈,似龙非龙之物,绕金柱而直视着他。
吐气成幻雾,拂面时,微微带凉;再看四旁,五六尺粗的黄金柱上,也有龙蟠之迹。
正当白金欲问为何物时,忽听龙吟之声起自玉屏风中,音甚幽长,细润娱耳。
抬头一看,原来屏上烟云浮动,鳞爪飞舞,竟是活的。
随见一条墨龙影子,先现出一个斗大龙头,朝青女将头一点,长啸两声。
似乎得到青女授意,跟着身形一闪,屏上烟云滚滚飞舞,黑龙已然至白金身前,长须绷直,怒目圆睁。
白金拿折扇往黑龙脑门敲去,但龙头甚大,只“啪”一声敲到了黑龙鼻孔。
这却惹的黑龙一道鼻息喘出,抬尾横扫。
白金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不过这条小泥鳅借我玩几天。”
说罢,将折扇一下敞开,一道黑气随之弥漫开来,待包围住黑龙时,黑气随之一缩,便卷着黑龙遁回黑檀木扇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