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家世,反而是薛芊这个当母亲的看得更加透彻一些。
“身世差些也不怕的,只要人有本事,知进退、懂轻重,又踏实肯干就好。若是他家中人口再简单一些的话,对阿璃倒是更好了。”她说的时候也颇是无奈,“阿璃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于强硬了些,如今虽然因为大病一场而变得软和了一些,可以后嫁人若是碰上人家复杂的人家,上有公婆,下有姑叔,再加上妯娌攀比、刁难,她非要闹翻天不可。婆家总归不会像娘家这般纵着她。”
说到这里,薛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是低声感慨了一句。
“总比嫁入皇家来得好……”她这一声说得十分轻,就连一旁的李嬷嬷都没有听到。
林璃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只见了叶槭一次,薛芊就能够远远地想到了她的婚姻大事,甚至还说的煞有其事。此时她真走在送叶槭出府的回廊上,两人默契地彼此都未开口,一直等到身后如冰落得足够远了,叶槭这才轻轻干咳了一声。
林璃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抬头看向叶槭。
“叶将军还有话要说?”
叶槭呼吸略微一顿,然后才开口:“舒远,我的字。”他这话说完,眼睛飞快眨动了两下,没了遮挡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然后才道:“我确实还有些话要与林姑娘说。”
林璃被他第一句不着边际地话给扰乱了一下,这会儿甚至没有立刻开口,反而是片刻之后才展露了笑容。
“舒远?”她说,“哪两个字?”
她的反应更是出乎叶槭的预料,此时本来紧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明显的神色,意外地看着林璃,然后才微微错开眼神,“舒展的舒,远……遥远的远。”
林璃点头,“我记下了。那……”她迟疑了一下,觉得直接叫叶槭的字似乎有些太过于亲昵了,可是此时再叫叶将军似乎又有些太过于刻意了。因此,她顿了一下就略过了这个称呼,问道:“还有什么话要私下与我说?”
“倒不是什么非要私下说的话,只是齐可馨一案,怕是此后会有些曲折。”叶槭看向林璃,眼神中带着担忧,“南宫勤今日一早就遭到了御史台的参奏,想来不必我详说你也应当猜测得到那些参奏中都有些什么内容。他本就是被牵连在内的,若不是武侯爷出事,怕是也不会有人想到通过对付他来寻武侯府的麻烦。”
林璃一愣,没有想到本来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会在此时出现转折。然而,叶槭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这根本就是有些人暗中操纵的结果。也许叶家不愿意参与到其中,然而叶府三房会不会暗中参合在其中,那就是谁都说不定的了。
毕竟,齐可馨可是叶家三房太太的亲外甥女。叶府不愿意因为在这样的事情中卷入太深,齐可馨与叶三太太也是血脉相连的。
林璃眉头微蹙,半响才沉声道:“多谢你提醒了,不然怕是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一定会想到此处。”她说着眉头舒展开来,双眼含笑淡然地道:“如今我早有准备,纵然是有牢狱之灾也不会惊慌失措了。”
叶槭闻言呼吸一窒,看着眼前神色平静——是真的平静,而不是故作平静——的林璃,只觉得心脏仿佛都被人抓在了手中一样。他想说,我保证你决计不会有牢狱之灾,却又比林璃更加清楚,若是京城形势继续这般变幻莫测的话,说不得林璃真的要因此而吃上一番苦头……
他眼神都黯了下来,半响才低声道:“遇事万不可惊慌,只要稳住心绪,记得你是武侯府的嫡长女,父亲乃是武侯,母亲是侯夫人。不要被人三言两语就吓到……还有,若是出事,我听闻你上次请的状师就不错……”
一时间,他心神失守,絮絮叨叨交代了林璃许多琐碎的事情。反倒是林璃此时轻笑出声,打断了叶槭的话。
“你不必如此担忧……”见叶槭止住话看过来,林璃轻轻咬了下下唇,这才道:“我并非那种娇柔的女子,虽然比不得叶将军叱咤沙场,却也并非胆小怕事之人。若真是大理寺的人寻来,我也不会吃亏的。”
叶槭被她点破心事,此时颇有些窘迫,半响才低声道:“如今情形不明,总归是要多做准备。”
林璃见他说得郑重,脸上的笑容这才褪去,认真低头敛衽行礼,只一头乌压压的头发对着面前的叶槭。
“舒远的提醒,阿璃记在心中了。人说患难之交见真情,如今武侯府虽然还未曾真正落难,然而你特意登门提醒之情,我却是记下了。”林璃说着起身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入叶槭的眼中。
“我林璃记下你这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