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子弹……是你造出来的吧?”鹤连山眯起双眼,“将自己的能力随意使用在这种事情上,肆意改变人类社会原有的历史进程,这无疑违反了当初圈子里定下的‘约定’。”
“鹤院长,你真的确定……那会改变历史进程吗?”南宫问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我用‘水元素’具现化出来的子弹有效,那也不过是杀了一个尚未出山的超警预备役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学院这届收了将近百来个学生吧?也就是说,四年之后,毕业的超警会有数百数千之多,死了其中一个……算不上什么大事。”
“死的那个人是徐少阳,徐琅天的儿子。”鹤连山以陈述的语气说道,“‘他成为超警’这件事本身,对整个社会都有巨大的意义。考虑到其父亲在当今国内外社会上的地位和影响力,此举或将为民众做出一个积极正面的表率,说是里程碑也不为过……这一点,我想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你们又要把一个孩子捧上神坛吗?哈哈哈哈……他真可怜。”南宫问掩面轻笑道,语气中当真充满了对徐少阳的怜悯,“就和那个火拳一样,成为‘第二个’被包装起来的英雄。事实上又如何呢?只不过会将更多拥有大好未来的少年少女拉入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深坑罢了,鹤连山,这样的行为……真恶心。”
……
她的鄙夷和轻蔑就写在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鹤连山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语气平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我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虽然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无法和你们正面交锋,但我坚信我们才是对的。这个社会需要责任和牺牲,需要有人挺身而出。在‘那一天’之前,为社会挺身而出的人是警察、特情、消防官兵、守护边疆的战士、坚守在岗位上的军人;而在‘那一天’之后,又多了一类名为‘超警’的人。我们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加安全,和你们这些‘看破红尘’的家伙不一样,我深信这是有意义的。”
“……”
南宫问第一次停下手中的事,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了鹤连山一眼。
很快她又将眼神移到别处。
“了不起的梦想,鹤院长。”她别有用心地敲打着石桌,“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围棋吗?”
鹤连山还没从激昂的即兴演说里回过神来,一时间愣住了。
“一开始,我觉得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都是不错的选择,现代的军棋虽然俗了一点,但也不失为一种博弈的手段,飞行棋之流则是完全依赖运气。但是……你也知道,我不缺时间。下着下着,这些游戏就没意思了。于是围棋走进了我的视野——每一次下,每一次摆出棋谱,我都能从中学习到不同的道理,这就是我深爱围棋的原因。”
“在象棋中,每个棋子都有它特定的作用——马走日,象走田,炮隔山,车过河。在这样的局限下,每个棋子的作用都被限定了,这就注定了对棋手而言,不同棋子的‘重要性’也是不同的。为了胜利,一些不重要的棋子可以被放弃,比如小兵有五个,必要牺牲掉一个也无所谓,所谓弃卒保车大抵如此。随着战况升级,马、车、炮、象、士,无一不可以让出去,只要最后能杀掉对方的主帅,就算是赢了。”
鹤连山忽然一个激灵,恍然大悟,看向石桌上的棋谱。
但见……一黑一白两条大龙,正撕咬得难分难解,整片棋盘布满棋子,早已没有多少余气了!
战况之惨烈、之复杂……竟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鹤连山为之一颤。
“你……”
“最开始,我很喜欢象棋,因为它和我的理念最为相符。”南宫问注意到了鹤连山的明悟,但她不以为意,继续往下说,“在这个超能力者的世界,能力者,就是马、车、炮、象、士、将、帅,整个人类社会就是楚河汉界。但玩着玩着……我发现其实小小的兵卒也能发挥奇效,但是在这种‘不平等’的战场上,他们的作用注定没有剩下的棋子大,所以经常会被忽视。”
“围棋更加的……平等。”
“在我看来,超能力,从来没有强弱之分。正如围棋的棋子,唯有阵营之别,一黑,一白,每一颗棋子的效果都是一样的。任何一颗棋子在特定的局下都可能成为‘神之手’,也可能成为炮灰被放弃掉,任何一枚棋子都是白方或者黑方布下的一部分,再无高低贵贱之分。这样的胜负,考验的是大局观,对全局的把握,以及……对‘闲棋’的运用。多少步之前,你走的一步闲棋,或许会成为逆转一切的关键。”
“南宫先生,我真是小看了你……”鹤连山的语气阴沉下来,“你的闲子,原来早已落下。”
“呵……你用我的儿子作为‘奇兵’来对付我,我又怎么能不接招呢?”她微笑着,温和地反驳道,“或许你一开始以为……水元素子弹是杀过楚河汉界的跳马,绣虎是隔山打过来的炮,但其实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它们不过是我的‘弃子’而已。”
“真正改变一切的,将是一枚小卒子。”
“和其他棋子一样的小卒子……我期待着他在这次战斗中大放异彩,成为我的‘神之手’(围棋中用以称赞棋手绝佳技术的落子)。”
“……我先确认一下,承一是你的亲儿子对吧?”自知被摆了一道,鹤连山也只好蹦出几句烂话来嘲讽,“你确定不是你从哪里捡来的?”
“前夫的儿子。”她笑盈盈地纠正道,“如果他连这种考验都通不过……那就注定无法参与‘我们’的恩怨。”
“就让他成为小卒子的祭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