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郭嘉跟林婳一番谈心后,林婳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小孩子,认真跟在郭嘉后面学习。
“这个字应该这样写,你看它的笔锋......”郭嘉抱着林婳,攥着她手,一笔一画地教她写字。
认真起来的先生真好看。林婳痴痴地看着郭嘉的侧脸,光洁白皙的面庞,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剑一般的浓眉斜斜飞入鬓角,灿若黑曜的眼眸不是处事是的冷峻,也不是平常的玩世不恭,而是一种极致的专注。
“好看吗?”不知何人突然问了一句,林婳随口接道,“好看。”
郭嘉偏过头,用笔尾轻轻敲了一下走神儿的人儿的额头,低斥道,“不许走神了。”
“嗯。”林婳摸了摸只有些微疼的额角,果然先生不舍得下重手。
“祭酒大人,属下有事禀报。”门外是满宠的声音,也只有满伯宁的声音如此有特色,阴沉沙哑,不带任何情感。
“伯宁进来吧。”郭嘉不在意地说道,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有些事情不值得他亲自费神,就比如曹公的家事。
和他的声音一样,满宠的脚步声也透着一股沉闷,“郭祭酒,曹公将崔琰的侄女儿许配给子建公子,却..........”
“却什么?一次性说完,就不要卖关子了。”
郭嘉对此提不起丝毫兴趣,眼皮微颤,单刀直入道,反倒是他怀里的小团子竖起了耳朵。
“是。”满宠俯身告罪,继续道,“将袁熙之妻甄宓许配给了子桓公子。”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郭嘉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句话匆匆打发了满宠。
“祭酒大人。”满宠欲言又止,抬头瞄了一眼郭嘉,见他是真的没有兴趣,只好先行退下。
“司空是不是不喜欢子桓哥哥?”林婳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郭嘉轻笑一声,“子桓哥哥,叫的这么亲?”
郭祭酒你这是吃醋了,这么大人了还跟人一小年轻吃醋,有意思吗?
“这不过是主公的制衡之数罢了。二公子是嫡长子,朝中拥护者众多,为避免二公子势力过大,才将清河崔氏嫁与三公子,让三公子和二公子形成制衡。”
郭嘉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也只有在林婳面前,郭嘉才把话说得这么透,一针见血。
“都是司空的儿子,为什么非要让他们争呢?兄弟和睦岂不更好。”林婳不解地问道,一家人干嘛要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这是司空的家事,你我不要过多的插手,立储之事,端看主公的心意。你见过哪个当臣子能干预立储之事的。”
“我就是好奇嘛。”林婳吐了吐舌头。
“人长的挺小,管的事还挺多。”
傍晚,“轱辘轱辘”司空府门前停下一辆并不华丽的车,但车上坐着的人却值得所有人掂量。
”到了。”慵懒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
“先生,明儿见。”是一声清脆的童音。
紧接着司空府里匆匆走出两个侍女,将车里的小团子抱下来。
“甘棠姐姐。”
软软糯糯地娇憨,林婳像只八爪鱼紧紧赖在甘棠身上。
甘棠笑道,“小姐不想走了?”
耷拉着眼皮,林婳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郭祭酒走好,奴婢先带着小姐进去了。”
“嗯。”车中的人轻嗤一声,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府里都在准备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婚事呢。”甘棠抱着林婳,慢慢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
林婳把下巴搁在甘棠肩上,好奇地问道,“甘棠姐姐你见过甄夫人吗?”
“见过,甄夫人时常到小花园里去,长得真俊俏,有点咱们府里环夫人的品格。”
见林婳难得起了兴致,月皎凑趣道,“小姐要是想见,晚上到小花园里转两圈儿,指不定就碰上了。”
“那我们晚上去看看。”
时已至仲春,园子里百花竞相开放,犹有那几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微风轻拂,轻盈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下,如置身一片梦境。
“清时难屡得,嘉会不可常。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愿得展嬿婉,我友之朔方。亲昵并集送,置酒此河阳。中馈岂独薄?宾饮不尽觞。爱至望苦深,岂不愧中肠?山川阻且远,别促会日长。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
是谁在这儿吟诗?林婳刚吃完饭带着甘棠去小花园里,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洛神甄宓。
刚走到柳堤旁,隐隐约约听到一女子在此吟诗,示意甘棠放慢脚步,拉着甘棠蹑手蹑脚地躲在柳树后,正是春意正浓之时,柳垂金丝,叶稠阴密,倒是把两人的身形隐去。
探过身子,只见一女子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儿,蜜合色绫襦裙,一色半新不旧,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只是微微蹙眉,平添了几分西子捧心似的柔弱。一瞬间林婳脑海里浮现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就是曹植笔下的洛神甄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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