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章 】诉说

像。看得久了，那张被称为“领导全国人民走向未来，让一切资本主义走狗胆战心惊”威严面孔，虽然颇显老态，却确能够让人感受到鄙睨一切，唯我独尊磅礴气势与强硬。

    这句话并不是李自翔独创，而是《领袖语录》中数千条必须当作功课熟记背诵其中之一。

    “伟大元首，比太阳还要光辉。”

    “所有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份子都是胆小鬼，要把它们打倒、碾碎，再重重踩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国家社会党是宇宙间唯一伟大、合法、光明政治团体。只有国家社会党才能带领人民走向未来，它象征着先进政治主张，象征着人们群众普遍意愿，象征着能够清除世界核污染，让地球重恢复绿色希望。”

    “紧跟伟大元首脚步，向前向前向前”

    诸如此类短句段落还有很多，幼小李自翔心里，元首那张必须牢牢熟记面孔，甚至已经超越了父母自己心目中位置。他也曾经无数次模仿过那个伟大人物左手叉腰，右手斜指向前，脸上带有坚毅表情，看上去实酷帅到极点经典动作。然而每次这样做结果，总是让他浑身发酸，面部肌肉僵硬到几乎不能开口说话地步。

    贴墙壁上图画，都是表现红色共和军战士奋勇杀敌英雄事迹。那些被勇敢战士用刺刀捅穿身体，被手雷炸得四分五裂，变成尸体躺肮脏地面上敌人，千篇一律都是三角眼、罗圈腿、瘦细麻杆小身板、大鼻子歪嘴秃耳朵光头，再不就是脚蹬细长高跟鞋，嘴唇红得像鬼，身段腰肢比蚊子粗不了多少，一步三摇，叼着香烟，柳眉细眼放射出媚态与凶光可怕女人。

    从那个时候起，李逸就被老师和驻园党代表反复告诫“你们是祖国未来希望，你们使命，就是拯救这个世界，把红旗插遍宇宙每一个角落。”

    十来岁孩子，还上学。

    那一年，班上所有孩子一起玩战斗英雄抓坏蛋游戏时候，一个被分派扮演女特务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我爸爸妈妈说了，敌人不完全都是坏蛋，他们当中也有好人。”

    李逸至今清楚地记得小女孩刚刚说完这句话，站一旁教师脸色骤变。几分钟后，接到报告驻园党代表也神情严肃地走进教室。小女孩被当场隔离。又过了十几分钟，一队身穿黑色政治监察委员会服装人出现了。他们隔壁房间对女孩反复询问，用糖果和微笑让她说出这句话真实来源。

    第二天，李逸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来上学。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永远消失这个世界上。

    直到一个多星期以后，他才居民区临时公审叛徒民众会场，意外看到台上有一个中年男子，似乎与女孩长得很像。当高音喇叭震耳欲聋发出一连串充满正义感斥责之后，台下人群也爆发出“元首万岁”、“打死卖国贼”之类疯狂可怕话语。脖子上悬挂着红叉木牌中年男人则被押到会场边沿，一个身材魁梧，很像宣传画里正义战士士兵，带着无比刻骨仇恨，以及目光中毫不掩饰冰冷和意，高高挥舞军制配刀，狠狠砍下他头颅。

    语文课内容，包括《元首语录》全本，以及伟大领袖各个时期写下各种文章、诗词、文件批示。课本中注释，无一例外均为“元首要求我们以坚忍不拔意志战胜困难，让灿烂光辉照耀全世界”之类话语。其中，一年级教材诗歌部分，收录了一首据说是元首幼年时期所写，具有强烈节奏感和押韵短诗。

    “一个大冬瓜”，

    “开了一朵花”，

    “开了两朵花”，

    “开了三朵花”，

    “全家笑哈哈”。

    这显然不是五言绝句，也不可能归属于词或者其它任何一种已知文体。

    但教科书上对于这首“诗”注解，却是“伟大领袖不拘一格，打破条条框框，用饱满精神首创出诗歌篇。世界上任何事物从产生到被人接受都需要过程，由此可以看出，即便是幼年时代，伟大领袖已经拥有超于所有人类智慧和眼光。他敏锐地察觉到久束文坛沉沆淤菏，创造性发展出令人耳目一特殊文体。”

    这种介于诗歌与词赋之间文体，被称之为“元首辞”。

    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打上“元首”两个字烙印。

    专门为学生供应午餐，其中有一样就是印有元首头像“领袖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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