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尔纳·埃西丁格已经在圣安东尼修道院的教堂中当了二十一年的司铎,他今年五十五岁,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超过三十五岁的时代算是罕有的长寿,毕竟连以生命漫长著称的精灵平均寿命也才六十岁,他曾经和圣伊斯玛谈起过自己的健康长寿,他认为自己的身体全靠天父的荣光庇佑,而圣伊斯玛说他是粗茶淡饭作息规律,所以没有高血压和冠心病。
作为本尼迪克特派的教士,他在太阳升起前的黎明时就得起床做晨祷,这是每天的第一次早课,教士们穿上皮鞋,披上长长的、衣袖遮盖到食指第二指节的灰色带帽长袍,在腰间挂上短刀,所有的寺院执事、膳食主管、食堂管理员、客房管理员、粮食饲料管理员、司马僧侣、园艺僧侣、圣器室管理员以及医疗护士都要从寝室中列队走进教堂,在教堂中吟诵三篇赞美诗和一篇日课经,再来一段冗长的弥撒。
这是每一位教士的必修课,伯尔纳认为,唯有全身心地沉浸入教典中,方能得到启示和救赎,遗憾的是如今的年轻人们已经不能理解他了,他们都过于浮躁,连唱诵赞美诗时都心不在焉。
这样的后辈,又如何能领会圣伯努瓦的精神呢?
四月份的摩约气候温暖,南方吹来的风带有海洋上的湿气,伯尔纳站在门口往东边眺望,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圣山上的宫殿仿佛头顶着天穹而屹立,山顶之下皆是层层叠叠的土黄色建筑,黑色或者红色的旗帜,零星点缀着浓绿的低矮的沙棘和沙拐枣,伯尔纳望着圣山,默默地胸前划了一个凯尔特十字,默念:主啊,怜悯我们。
滴水漏壶滴空了一个壶,时间到了上午九点。
僧侣们忙碌起来,他们开始一天的工作,人们手里抱着堆积如山的古卷和手抄本,从塔楼上下来,穿过教堂的正殿,他们把书籍和文献分门别类地堆在一起,来来往往地搬运,伯尔纳站在半圆室的祭坛底下,大声提醒他们:“轻点,看在主的份上,动作轻点!那些卷轴年龄比你爷爷的爷爷还要大,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大多数人不能理解这些抄本的价值,毛手毛脚,看得伯尔纳心惊胆战。
这些可都是无价之宝啊。
“抄写员就位了么?抄写员就位了么?”伯尔纳在来往的教士之间大声疾呼。
“神父,马洛·威廉姆斯还没到!”
“去把他给我找过来!从今天开始,需要完成《巴门尼德》、《罗兰之歌》、《尼各马可伦理学》以及《政治学》《论音乐》二十卷。”伯尔纳高声说,“我们是不是还缺一位精通希里尔语和神圣西斯廷北部地区音乐韵律的顾问?”
教士们左右张望,互相交换眼神,但是无人回答。
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是否缺一位精通希里尔语和神圣西斯廷北部地区音乐韵律的顾问。
“我们是不是还缺一位精通希里尔语和神圣西斯廷北部地区音乐韵律的顾问?”伯尔纳再次重复了一遍,有些恼了。
“伯尔纳·埃西丁格——!”门外忽然一声高喊。
伯尔纳扭头望过去,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拾级而上,逐渐出现在视野里。
“我为你带来了一位精通希里尔语和神圣西斯廷音乐韵律学的顾问!”
高个子挥了挥手杖,把马匹的缰绳交给司马僧侣,然后笑吟吟地摘下兜帽,踏进教堂的大门。
老人愣愣地望着他,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伯尔纳·埃西丁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迅速在胸前划了一个凯尔特十字,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
“我的主啊,我的主啊……”伯尔纳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访客,“我没有看错吧?是什么风将您吹到摩约来了?”
“是天父的旨意,我的老友。”苏文清微笑,张开双臂。
“是天父的旨意。”伯尔纳和他紧紧拥抱。
然后他后退一步,注视风铃,“这位年轻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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