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的火光很亮,在角落处的火盆烧着炭,此时却突然劈啪作响。
面对朱高炽的惊愕,苏湛淡淡笑了笑,道:“殿下何必无端揣测,臣只求殿下留臣的命到三月,可见分晓。”
朱高炽动摇了,实际上,当他在朱瞻基的房里见到苏湛送上去的那面铜镜时,内心的潜意识里已经动摇了,只是还不自知罢了。
他终于还是默许了苏湛的请求,离开了诏狱。苏湛的命,也能暂时保住一段时间。
经过这一番正面对质,三司法的审讯动作,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子在暗中做了什么动作,似乎也在冬日里慢了下来,苏湛在牢里又开始了度日如年的生活。
牢里的冬天很冷,纵使夏煜很照顾她,给她送来两条毯子,但是她还是觉得手脚都冻得发痒,这样回忆起来,似乎这几年的冬季,都是特别的寒冷而凄凉。
她透过冰冷的铁栏看着外面的灰白地面,如同在山西在破庙的昏暗天色下远远眺望山上,却始终还是看不分明一般。纵使知道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却还是像是间隔着一片迷雾一般,想要伸出手去拨开迷雾,却又觉得双手无力。
这一年,皇上朱棣终究没有回来。
朱高炽在京城里等待他爹回来视察工作,结果等来的是朱棣的一纸消息,说他在北京过冬了。
本来朱棣对北京的感情就很深,更别说建了新宫殿,正是新鲜的时候,再说过不久都要迁都了,不回来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朱高炽却有点不大乐意。他的不安更重了。
他总觉得父皇在北京,耳朵会听到乐安的更多声音,而自己做的事,却难以落入父皇的法眼。
他有点想启用苏湛了。
但是他不能这么快行动。
他要等待阳春三月。
而到了年关,三娘子客栈里的秦媚儿和吴晓月催问夏煜的时候,却日渐频繁了,夏煜开始时是欺瞒她们说苏湛又去外地有公务,可是快过年了,她们当然盼望着苏湛能回来团聚。
不过,苏湛又不是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纵使她们不断追问,夏煜只咬着牙根不松口,她们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年街上的烟花并不比往年的少,世间的一切似乎还如同以往一般。
只是苏湛在牢中,这点热闹是一点也看不到了。
过了年,朱高炽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永乐十六年正月二十三日,倭寇攻陷松门卫。当初,浙江按察司佥事石鲁巡按至松门卫,正遇倭寇侵入沿海,而石鲁却因醉酒,未设防守备。及倭寇攻临城下,石鲁便跳墙而逃,以致城池被攻陷。朱高炽得知消息,派人追剿,后来逮住了他,石鲁处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了二月份,交趾故四忙县知县车绵之子车三,杀知县欧阳智起义。交趾总兵官、丰城候则东征西剿,疲于应付。这些事,总是缠得朱高炽夜不能寐,焦头烂额,一时都忘记了牢中苏湛的交代。
但是,时光不等人,一眨眼的工夫,冬去春来。
永乐十六年三月,北京庆寿寺的外面已经是春花烂漫,但是寺内却弥漫着一种伤感的气息。
朱棣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走进了寺里,八十四岁高龄的姚广孝已经在弥留之际了。
两位相伴一生的战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姚广孝提出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要求:“请陛下释放溥洽吧。”
朱棣沉默良久,心中惊涛拍岸又纠结不已,但是,终于还是缓缓说道:“好。”
三月二十八日姚广孝卒亡的消息,经过快马加鞭,终于传回了应天来。皇上还下令赠予姚广孝荣国公,谥恭靖,并且亲作神道碑,将其比于元朝刘秉忠。另外,附带的一个惊人的消息便是,释放牢中的溥洽!
朱高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苏湛曾经所说的,果然丝毫不差,而如今,已经全然成真!
朱高炽没有再去诏狱,也没有托人去和苏湛再说什么,但是三司法的审判结果却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下来了,苏湛无罪释放!
其实苏湛心知肚明,夏煜随时向她更新着朝廷里的消息,她知道,朱高炽这次已经完全相信她了。
苏湛出狱的时候,却是悄无声息的一个傍晚,天色已经擦了黑,四周都已经上了灯,虽然白日里气候暖和,但太阳一下了山,清风便呼呼地吹了起来,身上仍会感觉凉飕飕的。
吴亮和夏煜近水楼台,自然少不了来接苏湛,虽然这二人时不时来诏狱探望她,但是如今她成了自由之身,几人也是感慨良多。
吴亮道:“你受委屈了,你这出来了,可要好好庆贺一番。”
夏煜在一旁,久久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苏湛。那楼下的纱灯在夜风里微微摇曳,光芒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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