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阔朗星河下。
玄珠平躺在草地上,望着凤皇谷的五色萤火虫四处飞舞。视线漫无目的地随之移动,目光转到左侧时,望见靠在凤凰花树下的白玄帝君,突然间想到一个词“吾心安宁处”。想想又觉得可笑,摇了摇头,将这想法生生抹去。
白玄帝君如今敛去一身仙气华光,又被玄珠掩盖了原来面目,完完全全当得起平凡二字。可性情依旧乖张,说是要一同赏星月,又嫌草地多蝇虫,只单单靠着花树,闭目养息。
“帝君,玄珠觉着这五色萤火虫不及人间的单色萤火虫好。”玄珠终究耐不住这万籁俱寂,开口打破。
“叫哥哥。凤皇一族向来机警聪慧,伪装便伪装地彻底些。”白玄帝君依旧双目紧闭,话语间未带着半分情绪。
“好。玄珠谨记。”玄珠缄默不再言语。
“怎么不说了?为何觉着单色萤火虫更好?”白玄帝君又好像对这话题颇有兴趣,示意玄珠继续。
玄珠乖乖继续道:“人间萤火虽是单色,却温暖。不过分明亮,也未曾过分谦卑,恰到好处。玄珠小时候怕黑...”
“那如今是不怕了?大晚上和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相聊甚欢。”又是硬生生打断,言语带刺,语调却平静无波澜。
“那位先生胸襟宽广,处事淡然,玄珠觉着投缘而已。况且死都经历过了,区区的黑又算得了什么?”玄珠反驳。
“嗯。”白玄帝君终止话题,示意玄珠继续讲讲凡间之事。
玄珠继续道:“小时候怕黑,夜里灭了灯就哭喊不停不愿睡去。若是点着灯,又太过明亮不得入睡。皇兄便去涟清池旁替我抓来一些萤火虫陪我。如此睡去,总是一夜好梦。可现在竟记不起这些好梦了,觉着有些可惜了。”
白玄帝君睁开眼睛,望着头顶月华星光缓缓道:“小玄珠,你看这星河亿万,万古长存。于星河而言无论是你抑或我的一生,都如同你我而言的萤火,短短须臾,不及白驹过隙。这样短暂韶华,若只顾着悲恸,留给欢乐的便会越来越少的。”
玄珠黑眸微转,随即又恢复平常,道:“可惜浩瀚星河也好,微渺萤火也罢,终究不是玄珠。玄珠不慕长存,也不惜短暂,只不愿失了本心,也希望哥哥不要再多费口舌了。”
白玄帝君难得轻轻叹息,许诺道:“好。都听小玄珠的。”
“这星河之上,该是夜神在当值布夜吧。日日年年,从不懈怠。也不知神君会不会计算布了多少夜,当值了多少年。小时候总是日日数着年岁,盼着早日长大,为父皇母后分忧。飞升以后却是懒得去算了,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哥哥活得如此长久,可还算得清日子?”玄珠喃喃道。
“算这个做什么?自寻烦恼的事,哥哥可从来不做。”白玄帝君接话。
“那漫长岁月中,总该有一瞬会觉着虚无孤寂吧?”玄珠有些困倦,短短一句话夹着好几个哈欠。
“玄珠非我,又怎知我会虚无孤寂?”白玄帝君以牙还牙,却久久未听到回音,转头看去,那人已经酣睡。
无奈起身,抱起玄珠,向琉熙衔园走去。看着怀中的人睡颜祥和,突然悟到了何为温暖萤火。漫长岁月,我知你在,又如何会虚无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