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两不少了啊!想我偷偷溜去赌坊的时候……”夏锦汐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身后的桃灼,便悻悻然地住了口。
陶夭夭挑了挑眉梢,回头看了一眼桃灼,果然见桃灼的脸色沉了下来。
夏锦汐吐了吐舌头,回头悄悄对陶夭夭说道:“你这小马还能跑快一些吗?咱们不跟着他们了,说个话都不让人说。”
陶夭夭看了看两人身下的小马驹,咬咬牙点头:“行!咱们两个正好比一比,看谁能先翻过前面那座山头。”
“好!”夏锦汐痛快地答应了,她回过头:“桃哥哥,我和陶季在前面的山头等你们。”
话未说完,陶夭夭已经“驾”地一声打马而去。
“陶季,你耍赖!”夏锦汐清斥了一声,扬起鞭子朝陶夭夭追去。
桃灼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祁风,去他们后面跟着。”洛云锡吩咐祁风道。
祁风答应了一声,策马扬鞭紧跟在了她们身后。
“表兄,你对夏家这小丫头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我看这小丫头人挺好的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总这么耗着了!”只剩了洛云锡和桃灼,还有沈玉枫三人的时候,沈玉枫便直呼了桃灼表兄。
桃灼先是一愣,见洛云锡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了两声。
“玉枫啊玉枫,早知道你和洛世子关系匪浅,没想到竟然好了这个地步!”
桃灼对沈玉枫的称呼也由之前的“莫谷主”改为直呼其名。
“都是自己人嘛!以后就好办事多了!”沈玉枫将折扇甩得“啪啪”响,换来洛云锡和桃灼的一个大白眼。
“桃大人,夏大人捉拿到的那两个圆月教教徒的事,你怎么看?”洛云锡放慢了速度,对桃灼正色道。
就在众人启程上山之前,负责搜查刺客的夏远和长公主身边的顾峰,在一处偏僻的宫宇找到了两个黑衣人。
面对禁军侍卫的围追堵截,那连个黑衣人走投无路之后,用随身所带的圆月弯刀自己结果了性命。
桃灼叹了一口气:“两个死无对证的人,仅凭身边的两把兵器就定了案,皇上也实在是有些草率了。”
洛云锡冷哼:“岂止是草率,简直就是是非不分!”
桃灼轻笑,警惕地四处看了一眼,才说:“洛世子可有怀疑的人?”
洛云锡再次冷哼:“圆月弯刀在谁那里,谁就是最可疑的人。”
“你是说……薛相?”桃灼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脸色微微一变:“不好,若真是他们,那此次积云山一行,世子定然惊险万分!”
“无妨,我已经暗中让人调查过了。”
洛云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薛楚萧有个侍卫长,名叫李志,老家在西北边关一带,原本已经久未与家里联系了,却在近半年来与那边频繁通信。”
桃灼挑了挑眉梢:“所以?”
洛云锡扯了扯嘴角:“所以,我的人觉得有些奇怪,便让信鹰截了他们的信,好巧不巧的,就发现了李志的秘密。”
桃灼呵呵笑了两声,见已经快到山头,便放缓了身下的马,继续听洛云锡说。
“那李志远在西北边关的大哥,一年前娶了一个天晟的歌女做妾,巧得是,那歌女还身负圆月教教主亲传的绝学。我的人已经试探过,那歌女是圆月教教徒无疑,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不知桃大人想先听哪一个?”
桃灼想了想之后笑着开口:“先听坏的吧。”
“好。”洛云锡点点头,缓缓勒停了身下的马:“坏消息是,紫云城里确实混入了圆月教余孽,而且,我手中并没有薛嵩通敌的确凿证据。”
桃灼点点头:“这些我都已经想到了,还行,不算太坏的消息,那好消息呢?”
洛云锡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好消息是,我在紫云城,又多了一个帮手。”
“不只是帮手,更是朋友!”桃灼哈哈大笑了两声:“洛世子啊洛世子,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幸好没与你为敌呢?”
“彼此彼此!本世子也不想与桃大人为敌!”洛云锡对着桃灼伸出了右拳。
桃灼微微一笑,同样伸出右拳,跟洛云锡的拳头轻轻碰了碰,二人相继发出一阵笑声,将在马背上昏昏欲睡的沈玉枫吓了一跳。
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怎么了怎么了?你俩笑什么呢?”
再抬头时却见洛云锡和桃灼已经打马离开,留给他两道浓烈的尘土。
他“呸呸”了好几口,打马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嚷嚷:“这一个一个的,都过河拆桥啊!你们俩好了,就把我丢一边了是吗!”
……
陶夭夭和夏锦汐比赛的那座山的山头,也是狩猎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
比赛的结果,是以夏锦汐稍稍领先了一个马头胜出。
沈玉枫骑着马晃悠晃悠地赶到地方的时候,行宫中随行的侍卫已经将营寨整整齐齐地扎好,原则上以各府为单位,每个营帐里面有两张床。
但是因为各个府里的公子小姐们自行组队的比较多,所以便是男男女女自行找住的地方了。
身为洛世子的贴身书童,陶夭夭自然是跟洛云锡分了同一座营帐。
桃灼去找了桃峥,他们兄弟二人一间。
祁风跟沈玉枫一间,于是他们这一群人,就剩了夏锦汐这名女子。
夏锦汐在外面转悠了好几圈,倒也不是无人邀请她,只是她都嫌距离桃灼他们有些远,犹犹豫豫地不肯去。
最后还是长公主蓝琪身边的顾峰来请,她才知道距离这边不远的长乐公主的帐篷,也还留着一个空位。
“陶季陶季,我要跟长乐公主睡一起了!”上午的太阳热了起来,夏锦汐抱着一个包袱,小脸红扑扑地钻了一个头进来。
洛云锡和桃灼他们出去了,陶夭夭正在帐篷里面铺床,闻言疑惑地放下了手里的被子出了帐篷。
“你总是将长乐公主挂在嘴边,你很崇拜她?”陶夭夭问道。
长乐公主封号的来历她是知道一些的,当年西北一战,长公主护驾有功,驸马又因为护国而死,所以皇上才破例将长公主腹中的遗腹子封为了公主,赐号长乐,以求她永远快乐。
但她虽然知道长乐公主封号的由来,长乐公主本人却知之甚少。
“我当然崇拜长乐公主了,长乐公主是我的偶像!”夏锦汐自豪地说道,“我一共有两个偶像,一个是桃哥哥,另外一个就是长乐公主了!”
陶夭夭“呵呵”了两声:“能从你夏姑娘口中听到崇拜谁,还真不容易!”
夏锦汐似乎心情极好,对陶夭夭的冷嘲热讽丝毫不以为意:
“你知道吗,长乐公主很小的时候长公主就送她上山学艺了,她可厉害了呢!据说箭法是百发百中,武功少有人及呢!
而且,她长得还好看,我听我爹爹说,自从今年长乐公主学成下山,长公主的府门都快被媒婆敲烂了,多得是上门提亲的人,可是长乐公主却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哦?这是为何?她的眼光很高吗?”陶夭夭好奇地问道。
夏锦汐摇摇头:“那倒也不是!我听我娘说,长乐公主曾经对外面放出过话来,说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只要是她看上眼的,哪怕是平民百姓她也嫁;
但若是她看不上眼的,即便是权倾朝野她也未必肯,我佩服的就是长乐公主这份勇气!她真的是我们女子的榜样!”
夏锦汐说得荡气回肠,陶夭夭却“噗嗤”一声乐了。
她伸手拍了拍夏锦汐的肩膀:“加油姑娘,你的勇气也不小!我看好你们!”
“我们?”夏锦汐微微一愣,待到反应过来陶夭夭指的是谁的时候,她难得地红了红脸:“没错,自己的幸福,就应该自己去追寻,可是……可是……”
“可是”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撇了撇嘴,忽然想哭:“可是桃哥哥却一直将我当成妹妹!我不想做他的妹妹,我想做他的妻子,我想替姐姐照顾他……”
说着说着,夏锦汐眼圈一红,还真的抱住膝盖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陶夭夭有些慌,慌忙弯下腰去小心地拍了怕夏锦汐的肩膀:“夏姑娘你别哭啊,你看别人都看你呢,还以为我怎么着你呢!”
“陶季,桃哥哥为什么总是忘不了姐姐,我跟姐姐长这么像……
我已经喜欢他喜欢了好多年了,姐姐也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接受我!呜呜呜——”
夏锦汐一边哭一边说,陶夭夭却听得云里雾里。
夏锦汐话中的信息量有些大,她得好好屡一屡。
这夏锦汐,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姐姐来了?
她早就打听过太尉夏远一家,她家不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吗?
而且,听刚才夏锦汐所说,她姐姐还已经不在了?
陶夭夭屡信息屡到一半,洛云锡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是沈玉枫,桃灼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到夏锦汐抱着膝盖坐在帐篷边哭,沈玉枫愣了,他疑惑地上前一步:“陶季,你怎么着她了?”
“我没怎么着她啊!”陶夭夭苦着脸站起身来,“她可能是想到跟桃灼的什么伤心事了吧?刚才我好像听到她说……姐姐?”
听到这里,沈玉枫的神色一正,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夏锦汐身边,掀起衣摆在夏锦汐对面蹲了下来。
“夏姑娘,你是不是答应了长公主,待会搬去长乐公主那边?”沈玉枫问。
夏锦汐抽噎着抬起头来,眼圈通红,脸上都是泪水,她点点头,鼻音极重地闷声说道:“是。”
“那你知不知道,长乐公主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呢?”沈玉枫又说。
“真……真的吗?”夏锦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那我不哭了!”
停了一停她又说:“桃哥哥也不喜欢女孩子哭哭啼啼,上次我见依依姐姐在桃哥哥跟前哭,桃哥哥甩甩袖子就走了呢。”
虽然嘴上说着不哭了,可还是抽噎个不停。
“行了,你先将行礼放陶季这里吧,待会情绪调整好了再过去。”
沈玉枫站起身来,“走,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先带你和陶季去积云山外围转一转,等猎回来兔子野鸡的,让陶季给你烤了当午餐!”
他压低了声音往夏锦汐身边凑了凑:“我可悄悄告诉你,这陶季的烧菜的手艺可是一绝,就咱们三个去,不带那洛世子,好不好?”
夏锦汐抬头,泪眼婆娑地看了沈玉枫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好!”
她站起身来,将怀里的小包袱往陶夭夭怀里一塞:“先放你床上,我一会再去长乐公主那里。”
陶夭夭一把抱住包袱,从包袱底下悄悄伸出大拇指来给沈玉枫点了一个赞。
这个莫问,没想到平日里没个正形,哄起姑娘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看到那个大拇指的沈玉枫对着陶夭夭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一处山坡,带着夏锦汐离开了,远远丢下一句话来。
“快一点儿小厨子,本谷主还等着吃你烤的肉呢!”
陶夭夭黑了黑脸,刚刚对沈玉枫生出的那一丝好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钻进营帐,将夏锦汐的包袱放在了自己床上,刚掀开帘子出门就看到了桃灼,正站在洛云锡身边,神色有些沉重。
“咦?桃大人?”陶夭夭愣了,也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你一直在啊!”
桃灼对着陶夭夭温和地笑了笑,伸手递过一个青玉瓷瓶:“还要麻烦陶兄弟将这瓶药放在锦汐的包袱里。”
陶夭夭伸手接过,疑惑地问道:“这是……”
“这是防止蚊虫叮咬的药粉,山上毒虫子多……”桃灼只说了这两句话就住了口。
陶夭夭“哦”了一声,古怪地看了桃灼一眼,又转身钻进了营帐。
她将桃灼给的那瓶药塞进了夏锦汐的行李当中,然后又钻了出来。
跟洛云锡和桃灼告辞之后,她追着夏锦汐和沈玉枫的身影而去。
“桃大人不上山先探探路吗?”洛云锡笑。
桃灼摇摇头:“没什么好探的,人太多,外围的猎物早就已经被吓回山里去了,想要猎大的,只有进深山。”
他看了洛云锡一眼:“洛世子跟玉枫是至交,在下虚长了玉枫几岁,若是洛世子不嫌弃……”
“桃兄。”洛云锡笑着打断了桃灼的话,他伸手指了指营帐内:“我看桃兄似乎心情不太好,不如随我进账喝一杯?”
桃灼轻笑了一声点头:“好,洛世子请——”
“亦安,洛亦安。”洛云锡掀开帐帘,对着桃灼做了个“请”的手势。
桃灼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他哈哈笑了两声:“亦安兄,请——”
……
入山之后,除了九渊皇和长公主外,其余臣子除非特殊需求,行宫便不再统一提供一日三餐,大多数都是自给自足。
半个多时辰过去,沈玉枫带着陶夭夭和夏锦汐扛着两只野兔和三只野山鸡风风火火回了帐篷。
夏锦汐的情绪早已经恢复如初,进帐篷之后看到桃灼也在,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她从沈玉枫手里一把夺过野兔和野山鸡,献宝似的杵到了桃灼面前。
“桃哥哥你看,我厉害吧!”
桃灼点点头,抬了抬手想要擦掉夏锦汐额上的薄汗,胳膊抬到半路却又不着痕迹地放了下去。
“旗开得胜,好兆头!”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笑得清清浅浅。
得到夸奖之后的夏锦汐又挑衅地对着陶夭夭挺了挺胸膛。
“我就说我比你厉害吧!学狗叫的赌约,大家可都是见证人!要不,画王八也行!”
陶夭夭黑了黑脸:“夏大小姐!你确定你手上的兔子和鸡是你先射中的吗?”
“当然确定!这上面还有爹爹给我特制的箭羽呢!”夏锦汐将手里的猎物举了举,“桃哥哥可以给我作证!”
陶夭夭耸耸肩:“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比试还没真正开始。”
她身上带着洛云锡给的“破云针”,若是真输了,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旁的桃灼将陶夭夭的神态看在了眼里,沉思片刻之后,他对着夏锦汐伸出了手。
“锦汐,将你的猎物给我看一眼。”
“好。”夏锦汐将一只野兔和两只野山鸡递了过来。
桃灼伸手接过,粗粗看了一眼,见野味上都插着还未拔下的箭,箭羽上涂着不慎显眼的浅红,箭身上刻着小小的“汐”字,确实是夏太尉给夏锦汐特制的箭羽无疑。
桃灼笑了笑,将三根箭矢拔出来之后,又小心地在兔子身上摸索起来。
摸索了一阵之后,他的手指微微一顿,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陶夭夭,再看一眼云淡风轻的洛云锡,却见洛云锡微微扯了扯嘴角。
桃灼心下了然,将兔子放下之后,他又在野鸡身上摸索了片刻,最终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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