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车队停了。浑身筋骨寸断的剧痛与腹中久未进食的饥饿使得他无力发出一个音节。
车门被拉开,他看到了那个外表美好实际上却残忍可怖的恶魔。
恶魔噙着蛊惑人心的笑容,给他灌下一大碗不知用什么熬成的汤药。
断骨处飞快愈合,可他半分感激也没有。因为那疗伤的汤药中,又含着每隔六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的奇毒。
毒液在浑身骨髓里蔓延,他成了恶魔试药的对象。对方似乎不急于弄死他,每到奄奄一息之刻,便会变着法子地将他弄活。
他想尽无数方法对抗,他绝食,对方就用诡异的巫术封禁他的行动,直接灌入几大碗辣椒水;他想要撞坚硬的车壁自残,对方积极主动地再次折了他的手足;他大吵大闹,拿自己煜国储君的身份作威胁,对方轻描淡写道出煜王身边已安上了另一个人,一个完全易容成他的模样并尤其擅长模仿的人……
“就算现在放你回去,你老子也不会承认你了。”白衣如雪的恶魔笑吟吟道,宛转美目水波清澈,圣洁得如同仙人。
“混蛋!你究竟要做什么?要杀就赶快动手!”他终于彻底崩溃。
“不急。”恶魔欣赏着他绝望的姿态,笑容优雅矜贵,“这么秀气的男孩子,他一定会迷上你的。”
数日后,他才明晰对方的真正意图。
当他从种种药性中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总是戴着金面具的男子的玩物……
更加绝望的日子从那时开始,持续了一整年。
直到离泓又物色到另一名更漂亮的少年,他方被解除禁锢,分配进死士营中。
“终有一日,我要报仇!我要捉了他们所有人,让他们受百倍千倍的折磨……”月光下,郁飞琼咬牙道,手上劲力加大,将丁若羽紧紧箍在胸口,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丁若羽强忍着没有推开他。她知道,他受了太深太深的伤害。被伤成这样,如果还不能坦白心底恨意,那与入魔又有何异?
“为何要告诉我?”良久,她才打破这沉默的月色。
“那夜你假装屋外有人引走其余人,免我继续被打,我就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在意我的生死。”身上的受力减轻,他幽幽开口。
“我会帮你。”丁若羽小声道,“只要你不再伤心痛苦。”
郁飞琼松开手望着她,犹豫了片刻,忽然借着上涌的酒意,颤抖着吻了吻她的眼睛。
“日后事成,我带你回煜国,立你为后可好?”他虽是问句,却语气坚决,犹如誓言。
丁若羽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她明白,此刻胸中微微缠绕的这抹情感,还为时过早。
可是……她脑中却有微光一闪,突然回想到另一个人,刹那间脸色惨白。
郁飞琼有些微的失望,却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固执地牵着她的手回到静谧的屋中,悄悄靠在一起,直到入眠也不肯松手。
丁若羽想到了李韫,心里一团乱麻。六岁那日的点点滴滴,她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李韫当日曾轻描淡写地说过他在被追杀,因其掳走了煜国的太子。
大国师……难道竟是李韫?
她因极度的惊愕与恐惧,浑身僵硬冰冷、无法动弹,直至后半夜才昏沉入梦。
晓雾散去,号角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少年。
自折损了守边大将,煜国军队一溃千里,接连丧失两座城池,士气一蹶不振。
西炎军队则反之,有了巫师后,宛如神助,伺机一鼓作气,杀得敌方丢盔弃甲、血流成河。
捷报连连,讯息飞传西炎国皇城。
赤云殿内,送走西炎皇帝,戴着金面具的巫皇流焰靠坐在金椅上,看上去颇为疲惫。
国师屏退了所有下人,缓缓走到他身旁,替他揉起肩来。
他似笑非笑望着流焰,眼眸中透出些许惋惜。
“怎么,又想换宠物了?”
巫皇发出一声叹息,突然卸下了金面具。
露出半张俊美如天神,另一半却因为溃烂流脓而可怖如厉鬼的面容。
国师目光飘忽,像个心虚的孩子,有一搭没一搭道:“灵药还在研制,假面……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给你换上。”
“我要你的脸!”巫皇蓦地冷森森开口。
白衣男子笑容温和一成不变:“你还在执着什么?我的样貌早已被天帝的人给惦记上了,你若要用,迟早会成为我的替死鬼。”
“你说过会给我一张完美的脸!而现在……你自己看!”巫皇暴怒,压根不买他账。
“飞琼那孩子原本挺适合的,可惜兄长大人当初不中意……”国师故意挤兑道。
“现在我不管!我要你用最快的方式将我的脸换好,不论使用什么手段!”巫皇恶鬼般的面庞上目光凌厉慑人。
国师笑得清浅如水,双眼却是暗藏杀机:“放心,不会让您烦恼太久的,眼下也就只差那几味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