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这一天?”离泓垂目,瞥到他腕上的串珠,停住了目光。
流焰似是从背后察觉到他的视线,拨了拨珠子道:“从我坐上这个位置起,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二十年前流焰登上巫皇之位,便是燕龙行为他加冕的。
“想杀了他?”离泓又笑了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除掉一个他,后面还有他的儿子、孙子,杀不完的。”流焰难得接住了他的玩笑话。
离泓望着他,知道他也过腻了与旁人一同站在顶端的生活。是选择朝堂还是选择信仰,今后的太平日子只会越来越少。
凄风苦雨,下得街市上空无一人。离泓撑着伞,在外面转了一大圈,才回到白沙殿中。
僻静处的一间小屋内,紫砚收拾好了桌子,正在上菜,就见他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门口,赶忙上前伺候。
“回去歇着吧。”离泓避开她,瞧了眼门外道。
紫砚顺从地退下,他进了屋,取下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才看向丁若羽。
“你这样不行,要试着走动走动。”添了碗饭,他坐在丁若羽旁边,想要喂她。
丁若羽一窘,小声道:“不用,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离泓呆呆望着她,任由她抢了碗,飞快地将饭菜都吞下肚去。
不一会儿,丁若羽就把空碗放回了他手上,他这才回过神来。
真是被雨淋傻了。
“你不吃?”丁若羽冷不丁问。
“吃过了。”
离泓收拾好桌子,刚转回来,又听她开口:“紫砚告诉我,大国师无所不能,不知是否有幸能听你弹奏一曲?”
她指了指墙上的琴。
“紫砚在瞎说。”离泓微微有些不自然,却很快神色如常,淡淡道,“琴棋书画,只会写字。”
字还那么丑……
丁若羽本想最后挣扎一下,或许只有对的人,才能教会她这些呢?没想到这下好了,破灭得彻彻底底。
“那为什么要挂把琴?”她不甘心道。
“他们说这琴千金难求,留在那里正好做装饰。”离泓也没想到她会打琴的主意。
财大气粗,附庸风雅。丁若羽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离泓没再多想,结了个印,掌心泛着金色,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捏了捏。
丁若羽不敢打扰,待他查看完才问:“这种术法,和雪国护卫用的一样?”
“雪国人有一部分天族血统,这种治疗术,他们当中有些人生来就会。”离泓又去试她腿上的断骨,“只是岁寒的人我不放心,怕他们暗中做手脚。”
丁若羽忽觉腿上一阵刺痛,紧接着有什么在血管里游过,浑身都像是轻松了许多,痛楚也全部消失了。
“没动手脚,只是消极怠工。”离泓道,“明日即可下地走动。”
丁若羽小幅度地动了动,果然不像之前那么费力。她沉默片刻,才问道:“天族术法,魔族也能用么?”
“不能。”离泓盯着她,面带微笑。
“所以你不是天龙先生所说的魔族?”丁若羽也抬起了头回望他。
“告诉过你,别太在意他说的话。”离泓扶她靠在床头,慢悠悠道,“我也只是个凡人,不过多了些修习的天分罢了。”
看着少女静静睡去,离泓也起身回房。
外间雨停了,檐上的积水仍在低落,发出深浅不一的响动。
天空沉黑如墨,浓如无底的深渊,倒映在他眼底,反射不出一丝光线。
他想到许多许多年前,还在天上的时候,就曾问过密罗,有没有打破天族魔族界限、修改现有规则的法子。
后来,他和密罗便被派去已成为一片废墟的魔域,追捕潜逃的魔族少年离泓。
幽冥殿内,他率先绑住了离泓,却没有按照天君旨意将其当场诛杀。
他取了自己的心,换那个少年沉睡五百年,让幽冥殿化为死灵地狱,也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变成了灰烬。
他要拼尽全力试一次,不光为了改变一切,更为了他要护住的那些人。
天幕昏沉,似锁了他几百年的地狱深渊。积水的地面,亦如地狱中流淌的血液。
“浮舟,快出来!”那日,密罗声嘶力竭的呼喊犹在耳畔,可是他不能回头。
他要做的,就是成为死灵,借用离泓的身份,偷天换日、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