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你眼里,我又算什么?”他不甘地问。
浮舟踮起脚尖,轻轻将唇印在他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露心迹,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三界之中,有谁不是身不由己?
他转身,淋着大雨,再无留恋地消失于水雾朦胧的山道转弯处……
而此刻,丁若羽忽然醒了,被他浑身的骨头勒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拉开他的衣领就对着里面吐了起来。
离泓被紧紧缠着甩不开又不能动手伤她,差点被呕吐物埋掉,那一刹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小徒儿,那不是泔水桶,那是你男人……”楼雪喝得晕乎乎的出来吹风,正巧瞧见这一幕,忙上来拉开两人。
然而,被那突然冒起的气味一熏,她也忍不住开始了,扶着离泓再次吐了他满身。
真作孽,他宁愿重回幽冥殿被厉鬼咬个五百年,也不想受这番折磨。
眼看着段红烛也跟来了,知道在劫难逃,离泓眼中的火光一闪而灭,终于栽倒在地,失去了所有意识。
“死了?”
段红烛迈着极其不雅的八字步,扶着廊柱弯腰去看,“哇”的一声吐他一脸。
“你们……赔我!”丁若羽揪着她二人扭打起来,大着舌头道,“赔!你们不能把他弄脏了就一、一走了之……”
次日一早,望着满院狼藉和草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另两位姑奶奶,丁若羽依稀记起些事来。
她捏着鼻子,从二女身下扒出昏死过去的离泓,强忍着恶心拖着他来到院子另一边的小池塘,将其连人带衣服地泡进水中闭着眼搓洗了好一会儿,才拉上来。
理了理终于被水冲干净的骷髅身上的松散布料,丁若羽不由庆幸他没变回之前那副丰神俊朗的模样。
若换成那个样子,再被这么一弄,她会觉得天崩地裂的。
夏天里火辣辣的日头一烤,衣料很快就干了。
离泓缓过点劲来,黑洞洞的眼窝里现出丝微弱红焰,伸手拽住丁若羽垂在地上的裙角,半天没再动弹。
“我错了,”丁若羽蹲在他身边忏悔道,“我不该吐你身上,更不该引得师父和段大姐过来,接连将你当成泔水桶……”
就这强行憋笑的语气,和毫无愧意的措辞,算哪门子道歉。
碰上这事,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样?
“不过你身上的脏东西我已经帮忙洗掉了,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不说话便是同意了……”丁若羽念经似的飞快说着什么。
她平日里话有这么多么?离泓爬起身来,捏住她的脸让她闭嘴。
丁若羽从他看不出表情的骷髅脸上觉察出强烈的嫌弃,莫名回想起浮舟偶尔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难道她所认识的浮舟,一直在刻意模仿着真正的离泓,所以表现出的种种才会同她本人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差距?
离泓松开手,起身走向停放玉棺的地窖。她一路跟随,见其以一己之力推开了棺盖,露出玉棺里血糊糊翻涌冒泡的软体怪物。
回想起他上次亲手将一具尸体变成了类似的血怪,丁若羽胃里反出一口酸水。要不是昨晚全都吐光了,她现在只怕还会继续吐下去。
容不得思考,离泓长腿一抬,躺进了那棺材。
原本蛄蛹着的怪物一个个破裂成黏液,将其包被住,瞬间侵蚀掉他身上的衣物,棺材里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看不清面貌的躯体,一半浸泡在暗红的液体内。
丁若羽心里头五味杂陈。他是自己爬进去的,照理说不会出什么事,可是一看到那些粘稠的血色液体,她又止不住的会想多。
在外候了盏茶时分,猜他不会那么快爬出来,丁若羽自己走出地窖,楼雪和段红烛也都醒了,正叫着小丫鬟准备沐浴的热水,洗去沾了一身的秽物。
丁若羽被她们两人叫过去帮忙搓背,待到整理干净了,楼雪方问起晚间被整得最惨的那位来。
“他去地窖的玉棺里泡澡了。”丁若羽回道。
楼雪大热天打了个寒噤,搓着双臂咕哝道:“无毒不丈夫,对自己都这么狠……”
“师父,那玉棺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丁若羽凑近了发问。
“死人泥……”楼雪将她揪进院里,四下张望无人才小声道,“那些东西都是用死人的肉身提炼出的。你知道蛊王是通过互相残杀而得到的最强蛊虫,这些东西也一样。以邪术炮制后,它们会变得只懂吞噬同类。等到最强的那一只出现后,其他的也都成了血泥。”
而这时候,如果有活人能在不被同化的情况下压制住最强的血怪使其爆裂,则可融合那些血泥,重塑躯体。
听她这么一通解释,丁若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