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装了只小小的葫芦。
“你来了。”他身后,响起个深沉醇厚的男音,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
离泓没有回答,重新将盒子封好,转身便是一刀。
对方轻轻一笑,不闪不避亦未作格挡,那一刀就偏了,带着风声擦身而过,连头上戴着的宽大帽子都没被削掉。
“还是这般急躁。”那人轻声批评道,右手一抬,“当”的一声,隔空弹落了离泓手上那把看上去颇沉的刀。
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垂了下来,自手肘下方起多处骨折。离泓斜眼瞧向对方,冷笑道:“你果然活着。”
断了的手臂被黑紫魔气包裹住,不一会儿,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伤处已然复原。
“瞬间恢复,真是个完美的作品!”男子击掌赞叹道,走上前来,拾起掉落在地的刀。
寒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袍,露出其内一角袈裟。离泓托着木盒退了两步,不确定道:“你成了雪国的祭司?”
“孩子长大了,都不肯叫爹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耗费千年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相当于亲生儿子了。”男子感叹着想将刀递还给他,却见他又警惕地退了两步。
“工具而已,别扯上亲情。”离泓嫌恶地偏过头不去看他,冷冰冰道,“能让我心甘情愿认做父亲的,只有仰空一人,你不够格。”
男子闻言大笑起来,按着自己心口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笑,他又咳了几声,半晌才顺了顺气道:“我和仰空,难道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离泓注视着他,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他默立片刻,转身就走,不去管刀还在对方手里。
“下回再见,你我便是对手。”他走得干脆利落,不念一丝旧情。
身后之人笑了起来,扬声道:“不用等到下回,今晚你大可一试。”
话音未落,离泓侧身闪躲,带来的那把刀一下子从他方才所在的位置飞过,落在了两丈开外。
“你应该明白,仰空的存在,不过是因为我当年一时兴起罢了。”
再一回身,男子不知如何移动的,瞬息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至一步之内,修长的手指亦轻轻搭在了对方的咽喉处。
离泓盯着他古井无波的眼,一动不动,身上突然多出丝细微的电芒。
男子察觉到不对,迅速撤开手掌。
“有谁会想到,活了千万年的魔界始君,竟是来自天族……”离泓讽刺地笑了笑,伸出手,掌心幻化出一根漆黑的短杖。
“神魔鬼灵数万年前本是同源,经历了无数次争斗后才渐渐被划分为四族。天族并非高人一等,魔族亦非十恶不赦,这些道理,千年前我就教过你。”男子气定神闲道,手无寸铁,却从容不迫。
“你说得都对,但为何要再次出现,挑起事端为祸三界?”离泓握紧了法杖,天边隐有电光闪动,他的黑瞳也刹那间变成了嗜血的猩红。
男子嗤笑起来,像听到了笑话般道:“这句话,你又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上问出口的?”
雷电轰鸣声忽然消失了,寒风拂动地上的碎雪,拍打在二人身上,化成更为细小的粉末。
离泓眼中火光熄灭,蓦然忆起千年前,那个同样飘雪的夜晚。
苍茫冰原,一身道服的男子拖来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扔在他面前,当场将其炼化成一粒鬼丹。
“他是鬼族最后遗留下来的少年,融合了这粒鬼丹,他们一族就彻底灭绝了。”
看上去不足十岁的离泓从染红了雪地的尸堆中爬过去,抢过他手里的鬼丹,仰起脸望向无星无月、漆黑一片的苍穹。
“屠妖族,灭鬼族……阿离你看,拥有法力之人将越来越少,这三界很快便会如你所愿。”
“始君,倘若最后只剩下你和我了,你会不会陪我一起走向灭亡?”离泓捧着那颗鬼丹,凄凉地笑了起来。
道士蹲下身,慈爱地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叹息道:“别傻了,我死不掉,你也死不掉。这大概就是天数给我们的惩罚……”
千年以前,他是想将所有人都拉下水的。
千年之后,他变得彻彻底底,甚至都无法理解曾经的自己。
假如是仰空,一定也会竭尽所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他很庆幸,此时此刻,眼前之人早已将仰空的存在从自己身上抹除,也亲手斩断了那一段牵绊。
离泓的法杖上再次跃起星辉,牵引着落雷,将雪地里掩藏的几十道鬼影撕扯成无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