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过度打扮,杜娥知道,自己是最后一次,在春月楼的台上表演了。
拢一下头上的发髻,她将古琴一抱。走向房门,早有婆子引路,叫她在边上等候。
今夜里,来的人很多。
一位生在这春月楼里的女子,今日及笄,自然是一件轰动全城的事。
……
春月楼是京城中排名第二的小班,建在城东的崇庆街边——长街近水,春月楼凌驾在长街河水间。
好地方,就有格调;要有格调,就要有规矩。
按照小班的规矩,在楼中,及笄前的女孩子,便同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养在后院,不见人的。
女孩子及笄那天,就是春月楼的节日。多少人期待一睹芳容,采摁那娇美新花。
但那日里,许多人只能欣赏她的才艺——对诗,或是音乐。
能掀开朱红的面纱,采得初放鲜花的只有一人——这一人出价必定是极高,而且相貌上也不能太差。
小班规矩,中了头筹的人,就是那女子的恩客——那女子,就成了他的人。
在厅里与有花名的姑娘吟诗作对,只需要交了入场的缠头费。但只有这恩客一人,能与她进房中玩乐。直到这人厌腻了——于是,在那“传花宴”上,又少不了一番争抢竞价。
春月楼一年里,哪怕是“传花宴”都不过六十场上下。而那采花宴,更是半年才盼得来一次,说不盛大,都是不可能的。
……
杜娥知道这规矩。看着台前那几百个人,她只是默默叹气。
过去在那台子上拍卖的,是自己;而今天,已经是自己女儿了。
自己是这“春月楼”里的女子,身份上已经不一般。但这样的女子,终究是低人一等。哪怕诗词才艺惊人,终究是玩物而已。
当年的她,留下了这个孩子。但那府中的公子,终究是碍于身份,狠心将孩子抛弃,留给她一条孤苦的命——哪怕,自己送她的名是“璞若”;含义,是“如玉”。
她对不起她啊!
……
一个“娘”字,让杜娥的泪,忍不住盈满眼眶。
十五岁的杜璞若穿着大红的喜袍,红盖头,金银饰,打扮如若大户人家快要出阁的小姐。
可是,终究只是在那个“像”字上。
她是春月楼里出生的女子,凭那诗书装点得才华出众,却终究难免染上些许风尘气息。她举手投足间虽优雅,却太过妖娆。
“娘,我这副打扮好看吗?”杜璞若毕竟还是位青春少女,春月楼里的弦歌还没有完全消去她的天真——却让杜娥心中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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