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带着个半人高的小儿,她是那样孤单无助!
先生说过,不图锦上添花,但应雪中送炭——自己,就在这么一种情况下,站上前,递过去那五两现银。
她就那样回过头,他也看到了她的脸,对上了她的眼。
她很高,比自己还高过三两寸,可那双秀美的眼眸中,并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有的,只是一种不可思议,还有隐约的感激。
那一眼,让他回忆不尽。
然后,她开口了。却是一句反问“怎么行”。
……
她谢绝了他递过来的笔。可用半秃的旧笔,依旧写下了娟秀的字迹。
她为那幼童的唐突道歉——可那七八岁的孩童,说出的话语,他根本就没有在意。
她去换了银锭,一壶酒打发自己在一旁,还说“钱义两清,有缘或会再见。”
她就那样,带着个年幼的孩童,沿着大路走了!
而自己,却一连喝去小半壶酒——店家的酒,寡淡,带着微微苦涩,没让他昏沉,却使他更加清醒。
脑海中忽然闪过她的名姓,还有她的身影。
明明只是初见,却那么清晰。
……
忽然,酒壶一放。小桌前的盘木青猝然站起。
他嘴角忽而涌出笑意:像她那样带着幼童的人,绝不会是徒步就可以到得了故乡!
想来,应该是会去寻马车。
她要是去寻马车,说不准,弱女幼儿,又少不了一番波折。
罔顾了她倡女的身份,也忽略了她身边已然带着个七八岁孩童的事实,盘木青将行囊一背,三两步已经出了酒肆——追人!
可是,天已微明。集镇里人马往来,不绝如缕。要寻一对母女,谈何容易!
还记得她离去的方向,盘木青纵步前行。
……
临近酒肆,一条支巷,探出幼童的一双眼。
“他走了?”幼童身后传来女子声音。
“他往北边去了。”孩子回过头,一双眼天真无邪:“他出手救了急,可是,娘亲,为什么不愿与他同行?”
女子叹息,没并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只是牵住了儿子的手,回到大道,掉头向南走去。
“老家在北边,不该往北走吗?”幼童问。
“刚过桥的地方有一家车场。”女子加紧脚步。“总不能一路走回去吧。”
快步向前,她没有停歇。乌云又欲雨,柔丝斜飘尽沾衣,一柄油纸伞,丽人行,朦胧中带着些许诗意。
……
雇一趟车,五两现银。
取笔,册页上提名“安菱”。她踏上那窄小的马车,也踏上了归家的路。
马蹄声有规律响起,车轮激起水花,送来的春风,掀起窗边帘幔——她一眼看去,却见着路边,站着一个打着伞的读书人。
他,没看到她。
她,却看到了他。
她心中隐约有痛。但更多的却是祝愿。
盘木青,你的恩,我杜安菱记下了。
你应有你自己的路,可否恕我不愿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