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要来这里,有时候很忙,但也要转个车过来,哪怕是在已经落了锁的门口走上几步。这是间咖啡馆,离我工作的地方不远是我唯一庆幸的事,因为我着实不喜欢咖啡,不喜欢甜食,从小到大。
冬天的末尾,依旧很冷。
今天起了雾,昏黄的路灯下影影绰绰的,那种颜色像是小时候家里点着的煤油灯。
墙上的钟表走动的声音很清晰,下午六点四十五分,我喝的第三杯咖啡,已经凉了,只碰了一口。我打量着白瓷杯里不喜欢的褐色液体,拿起小勺子一圈一圈的搅拌着。
门被忽然推开,挂着的风铃随即响起来,发出动听清脆的声音。说实话,我最喜欢的这里的一个摆件,除了那个钟表,便是它了。凉风从脚底钻过来,我缩了一下身子然后循声看过去,略微侧着脑袋。
顾星寅,你等到了。
他裹紧衣服大跨步地走出去,我站起来随着他的身影看:很大的黑色毛呢外套,看起来很厚实,应该会很暖和。软塌着的头发,有几根被风轻轻吹起来,依旧一副很乖的样子。哦,还是那条有年头的灰色围巾……
“顾小姐你昨天落下的围巾。”
我似乎听到了她在对我说话,咖啡馆的老板,一个四十多岁但依旧风韵犹存的女人。可我顾不得理她,虽然很不礼貌。我站起的身子随着外面那个人转着,甚至踮起脚去看,她应该看出了我的窘迫,一个穿着还算得体的人竟然踩上了凳子。
“要去叫住他吧,现在也许来得及。”她轻快的声音忽的将我所有的理智拉了回来。
“抱歉。”我下来,用餐巾纸擦着凳子。
“我不介意你穿我的鞋子去。”她似乎很认真,示意我看她脚上的运动鞋。
“谢谢,不用了,只是看见了面熟的人,但我想,可能认错了。”
我很难装作镇定,微笑着掩饰尴尬,四处躲避她的眼神。
她没有再说话,我收拾东西告诉她要走了。她盯着我饶有趣味地笑,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也让人忘不掉那双略带沧桑却明亮的眼睛。我知道自己确实做了一件让她出乎意料的事,可此时的我并不太想讲,只好面露难色地冲她笑。
她替我围上了围巾,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结,这是一种很时尚的围法,我曾经学了很久都没有学会。
“谢谢舟姐。”我喜欢这样叫她,我们认识很久了,从我来这里开始,三年。
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这个冬天的末尾,我以为会是个值得怀念的日子。
我用极度的渴望与贪恋记住了他二十七岁的样子,我想,这便是足够的。
我依旧去那间咖啡馆,即便已经没有了要去的理由。
舟姐端了一叠点心坐在我的对面,看着她,我忽然舒了一口气。其实已经打算告诉她了,如果她问得话。毕竟在这里,我们还算熟悉。而我也打算,找一个倾诉的对象。
她指着十分靠里面的一个位置告诉我,昨天那个男人坐在那里,点了一杯拿铁,待了十来分钟。我顺着她的手势看,不远,离我也就几步路。
我低头用手指一圈一圈地摸着杯沿,十分无奈地笑了。
祁言,你说得对,我们没有缘分。
“星寅?”她很温柔地叫我,想必是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祁言,他的名字。”我抬头,看着她。
她没有顺着他的名字问下去,而是十分认真地问我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样子吗?”
我摇摇头,太久了,并且,我也不太愿意去记。
“秋冬的季节,你裹着这条围巾,在柜台看了二十分钟的菜单。”
她看着我放在一旁的围巾,似乎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我都不太记得,不过那是我第一次去咖啡馆。”
“可你似乎并不喜欢咖啡,或者说是这些。”她没有说下去,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后打量着我。
“嗯,但这是会习惯的。”
我没有想到她会知道,有点不好意思,一个不喜欢却来了三年的人,确实很奇怪。
“我很喜欢你,从那天见你的时候,你身上有一种少见的清冷可又不让人讨厌。”
“有时候好像真的会这样,只见过一次的人,却怎样都忘不了,明明都不了解,可就是会喜欢、信任,觉得看见他的时候怎么会那么温暖。”
“比如,祁言?”
我点头,然后笑起来。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候讲完了我和祁言的事,舟姐听得很认真,那个模样和他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