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晨抬起头,抵在长椅上,干涩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开口。
手术室的门开了,两人如同久处于黑暗之中的人忽然获得光明一样奔上前:“大夫,怎么样了?”
医生十分中肯地说:“伤者受撞严重,大部分功能严重受损,目前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徐晨颤抖道:“什么准备?”
医生坦白:“我们会竭尽全力救治,最好的结果也将是持续植物状态,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项燃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躺在床上,直视着天花板上的长管灯。
亮得微弱却又刚好足够。
何倩有两个家,一套同徐晨一起在校外买的学区房,一套是学校里的教职工宿舍。
这栋宿舍楼建与三十年前,与这所新兴校园格格不入。
仿佛是一个新潮的年轻人身上的一粒旧纽扣,缝缝补补,摇摇欲坠。
项燃不愿意跟何倩回校外的那个家,看见何倩与徐晨待在一起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年前的中午。
阳光刺眼。
从初中到高中,项燃与这套老旧的宿舍共处了三年半。
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
疲惫,哀愁。
携带着多般复杂的情绪,项燃睡得十分难受。
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难堪。
连梦里也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透看不穿,像黑夜里的阴天,闪着黑色的闪电,下起墨色的雨。
朦朦胧胧的雨帘,一重又一重。
项燃身处其中,不知躲避,湿得一塌糊涂。
项燃醒来时,肩膀有些酸疼,他举起手臂看了一眼腕上的机械表,十点二十三。
早已经迟到了,他也不像忙急忙慌的了。
换了一身纯黑的体恤衫,半露着锁骨,黑色的修身牛仔裤贴着笔直的长腿,随手拿了小腰包背在胸前,里边的手机压着胸膛,无形之间压迫着他的心脏。
白皙的手才拉开暗黄色的木门,门口站着的人忽然一惊。
“郭校长?您怎么来了?”项燃把门开到最大,让校长走进来。
屋里没茶,就算是有,项燃也不会泡。
项燃把温水放在郭存的面前:“郭叔叔,让你久等了。”
世间少有碰巧之事,所有相遇大多是刻意安排。
郭存摆摆手:“不久,叔叔也才刚到。”
项燃六岁以前经常陪着何倩去参加学校老师们的聚会,自然是认识这些人。
一句郭叔叔,倒是让郭存觉得项燃依旧是那个阳光无比的少年,好似一切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郭存确实等了很久,至于倒是有多久,他记不得了,似乎从昨晚听到何老师遇难的消息时,就开始等待这场见面了。
郭存安慰了许久,项燃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清楚,以后的日子,这些话或许还要听见很多。
郭存说累了,喝了半杯已经凉透了的水:“项燃,叔叔这边帮你申请了个特殊照顾名单,下午你去叔叔办公室填一下,这是叔叔唯一能帮你们的了。”
换做从前,项燃不会答应。
何倩是高级教师,徐晨亦是一级教师,两人的工资算不上多高,但只供项燃一个人,不算太难。
可如今,没有他拒绝的资格,他含着泪点点头:“谢谢郭叔叔。”
郭存伸出手,想拍拍项燃的手,那双少年的手让他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
还没来得及说句不用谢,郭存里的电话就响了。
郭存起身走去了一边,聆听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
少年心思不重,却也隐隐约约猜得到,电话那头的人说的事,与何倩多多少少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