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根据法医报告,”他磕磕绊绊地说,“第一次,子弹从球员的右太阳穴打入,枪在球员手中伪装成自杀。第二次,帮派成员移动时子弹正中胸口。第三次,凶手在距离雷文至少两米外的地方正中眉心。”
“枪法不错。”艾米丽说,“我让加西亚加上射击俱乐部等相关筛选条件。”
“他的杀人方式同样在逐步变化,连选择目标的罪行严重程度也在降低。”霍奇说,“先假设不存在其他人模仿犯罪,那么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最开始那个缜密谨慎的杀手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开始失去控制力。他变得草率大意,由一个干脆利落的处决者向着享受力量的审判者转变。这不像是一个高智商罪犯该发展的趋势。”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摩根说,“某个刺激源,使他原本的想法动摇改变了。”
“或者他原本就是如此。”卡尔说。
空气可能短暂地凝滞了一瞬,然后重新流动起来。
“那是什么意思?”霍奇问。
“凶手的前两次作案干脆利落几近完美,第三次则不尽然,于是我们认为他因为某种原因而导致控制力降低,但本质上而言,最开始他还是那个非常理智、高智商的类型。但如果我们反过来看,”卡尔平静地说,“如果第三次这个显示出相对低一个等级的水平才是他的本质呢?”
“等等,我没有跟上。”瑞德说。其实这话从博士嘴里说出来有点稀奇,“凶手的水准确实在降低,但你却不认为他是因为受到某种刺激影响而开始失去理智,而是他原本就处在一个平庸的水准,不知道为什么,前面他表现出了超水准的发挥。”
“没错。”卡尔礼貌地笑了一下。
“理由?”霍奇说。
他没有表现出反对或者不耐,尽管这个想法听上去有点不可理喻。这就是一个很平常的询问。
“可能就是因为他之前做的太完美了。”卡尔耸肩,“我不知道计划型高智商连环杀手的侧写具体应该是怎样,但他的犯罪现场简单粗暴,一切都是为了目标服务,没有任何艺术性可言。砰,一枪解决。一张判决般的字条。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像在完成任务。”霍奇顺着他说下去,“连环杀手最大的特征就是‘固定’,杀人动机、模式以及对象都不轻易改变,因为他们要满足心中一个固定的理想,一种欲望。而我们这次的犯人,最开始没有表现出他自己的欲望——太干净了,像是为了完成任务的职业杀手。但这种可能性又很低。”
“所以与其说他的水准在降低,不如说他正在觉醒成真正的连环杀手。”卡尔说,丝毫不觉得自己用词惊悚,“他从一个为了心中的正义而行刑的处决者开始,被杀人的刺激影响着,变成一个投入更多私人想法的、更加主观自我的罪犯。从另一种角度而言,他在成长。”
“但这还不能解释他‘觉醒’之前的超水准发挥。”摩根指出,“一个B级的杀手不可能随便就做出A级的现场,而如果他做出A级的案子,那么他就是A级的杀手。”
“还是有一种可能的。”卡尔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波澜不惊地说,“如果你提前知道A级试卷的答案,就可以拿到A了。”他微微偏过头,抬眼直直地看向霍奇,“犯人曾如此不留痕迹,不是因为他的智商超群、计划完美,而是他很清楚哪些步骤是需要注意避开的。他不需要预计规划,他本就熟悉整个流程。”
“……你不会想要这样做的。”霍奇眉头拧起,盯着他说,“这是个非常,非常严重的指控。”
“也许吧。”卡尔说,“但我不觉得他们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我只是在保持客观。”
“我错过了什么?”瑞德不确定地问,“你们——”
“你知道如果给出这样的侧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霍奇说。
“我知道。”卡尔收回视线,转而将之投向空荡荡的审讯室。单向玻璃上映出他的面孔。他对着玻璃里那个自己笑了一下,又说:“其实这很有意思。我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事情总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不到最后一刻,‘自己人’就不会被怀疑。人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盲区,但谁也不会主动去触碰。”
霍奇沉默了。
“我们查不到受害者之间的联系,因为他们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有罪’,将他们串联起来的就是这个执法系统本身。”卡尔说,“他有正义感,但也看过了太多正义感无能为力的不公与悲剧,直到他的愤恨让他无法忍受,开始决定走上另一条道路。他熟悉如何办案,所以能完美避开所有的调查点。但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对人命的掌控带来力量与欲望,他开始露出破绽,开始表现属于他自己的行为方式。”
“不存在模仿犯罪。”他最后总结说,“之前侧写出现前后冲突是因为弄反了犯人心理状态的顺序,而能解释这种相反顺序的原因我只想到这一个:他是个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