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小言薇笑得勉强:
“给老板说一声让我也去吧,我不想和你分开。”
“别闹!那里不收女娃!”小言堂厉声叱道。
“那你给我抹点泥,头发铰了,我装哑巴,谁也看不出来我是女娃!”小言薇死拽着他的袖子,跺着脚大声道。
小言堂无奈了,转过身拍着他傻妹子的脸蛋:
“怎么行,我妹子那么漂亮,抹再多泥也不像男娃。”
“.....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凝聚,小言薇死死咬着下唇哽咽道。
“胡说!怎么可能!”小言堂手忙脚乱的替她抹眼泪。
小言薇拍开他的手,咽下抽噎:
“没关系,真的,哥你带着我,养不活的时候就把我卖了,没人买的话就杀了我,能吃。”她睁着眼看他,圆亮的眼睛黑白分明,被泪水洗得更透彻,她说的那么认真,不知道是盘算过多久的。
小言堂登时从脑门顶凉到足心,啪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力道其实不重,声音却很大。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我就....”他浑身哆嗦着,眼圈通红,
“我就死在你面前。”这两人毫不经脑的就说出了对于彼此最恶毒的威胁。
小言薇被他吓懵了,哽了一声,然后憋住气再不敢发一声,直到小言堂伸手抱住她拍着她的背,才拯救了她被自己憋死的惨剧。
“哥,你别去.....”小言薇抽噎着小声道:“我不饿,不用吃饭,我也可以出去帮你找吃的。”
小言堂轻笑一声:
“丫头片子,把自己当神仙了。”完全忽略她后半句话,他叹息一声承诺道:
“哥永远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想说他骗人,却找不到例子反驳,他们来到人世的时间太短促,短的戚言堂甚至没时间骗她一次。
他抽出被她死拽着的袖口,结果最后都没告诉她他要去哪,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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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言堂回来的时间比约定的还要早一个时辰,疯子很满意,干脆的又扔了枚药丸给他说是刚刚那个的解药,然后就带着他走进那个不知怎的就是藏了那么多食物的地方。
“之后你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你要的馒头我让人替你送去,只要你还有气,你就有馒头。是家里还有什么人吗?”疯子弯下腰笑眯眯地问他。
“有个妹妹。”戚言堂心里一咯噔,却面不改色问道。
“多大了,怎么不叫她一起来,放她一个小姑娘多孤单啊。”
“她身体不好,前两天大病一场,还没缓过来,我担心她在这里只会添乱。”他微微皱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身体不好啊....”疯子啧了一声,表情有些丧气,懒懒甩了甩袖,推着他的背进到一个地窖:
“你每天辰时吃一帖药,戌时告诉我有什么反应,安心,我这人除了守信也没别的太大优点,戌时一过,说好的馒头就会到你妹妹手里。此外,我还管你在这里的饭,你什么也不用做,怎么,是不是觉得找到了天大的便宜?”疯子笑吟吟看他。
戚言堂心头一冷,面上却大喜过望,忙不迭点头,顺从的进了地屋。
以前在村里和药铺来往过,知道有些药材,尤其是新药材药性不定需要找东西试药,有时候是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些松鼠兔子。
这疯子怕也是一个大夫,但肯定不是那种悬壶济世的。
地窖里已经有些人了,多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戚言堂小心观察着形式,然后在角落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他进来时也有一堆人在观察他,但见他又瘦又矮,还脏兮兮的其貌不扬,虽然里面基本上每一个人都这款,但像他这样的连喘气都听不怎么见,一看就没有交流*的孩子,没一会儿所有人都失了兴趣。
角落里还有一个大人,戚言堂注意到他的手脚都被铁链铐着,那人蓬头垢面,胡子把五官遮的差不多,正闭着眼,显然对于和一群屁大的小鬼带一个屋表示兴致不高。
“韩叔说,只要过三天,就有油黄鸡腿吃。”
“鸡腿就鸡腿,什么油不油的。”两个孩子在交谈,说话时咽口水的声音和话声一样大。
“你懂个屁,这种鸡腿要用最好的花雕泡一天,然后用最好的猪油生煎,最后放进蒸锅里蒸,蒸出来的鸡腿整个是金黄金黄的,又肥又嫩,咬一口汁和油吱溜一下飙出来,那味道......”
地窖里咽口水的声音更多了。
但那人话音一顿,其他人正想催他继续说,却见他突然倒地惨叫不止。
他这一叫,地窖里就像一锅沸了的饺子,一半的孩子跟着倒下。
戚言堂五指掐进去拳心,小心退了退,把自己彻底藏在墙角的阴影里。
疯子很快就到了,因为已经戌时了。他蹦跳着从一个孩子身边跳到另一个孩子身边,嘴里念念有词,他停在刚刚那个念鸡腿的孩子身边,伸手按了按他的肚子,应该是胃的地方。
“疼吗?”
“疼疼疼!”那孩子嘶声大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疯子不耐烦皱了皱眉,手指下移三寸:
“这呢?”
“疼,都疼!”那孩子很快耐不住到处打起滚来。
“疼个屁!”疯子很快失了耐性,暴力的按住那个孩子,叱道:
“别动,好好说!”
“这里,是什么感受,酸?痒?麻?说!”
“都都有,就是疼。”那孩子颤巍巍回道。
疯子抄起手就甩了他一巴掌,怒喝道:
“想清楚再说!”
那孩子吓得一懵,就知道哭了。
疯子沉下脸,伸手捏碎了他的颈骨,总算把那恼人的哭泣弄没了。
屋子里静得吓人,所有孩子都用惊怖的眼神看那个好心给他们吃食的“韩叔”。当然,除了那些根本没醒过神嗷嗷直叫的小鬼。
接下去每一秒都是可怕的,戚言堂来的头一天地窖里就死了一半的孩子,有些是没撑过去,有些是冤枉的反应过激被耐性极差的疯子捏死的。
第二天他也喝下去那碗催命的药,别无选择,他不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高贵多少,但他有非活不可的理由。
六个时辰后,钻心的剧痛从胸腹间迸发,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像昨天的小鬼一样满地打滚。疯子沉着脸按时来了,显然昨天实验的碰壁让他情绪极差。
他全神贯注感受体内的情况,这让痛苦成倍激增,可他得活,所以当疯子来到他身边询问的时候他给出了所有孩子中最精准的回答。
疯子明显很诧异,但也很满意,拍着他的脑袋问:
“学过医?”
“卖..卖过药材。”戚言堂断断续续回答着,疼痛缓缓褪去,伴随着他全身的力气,他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唔...识字?”疯子追问。
戚言堂点头。
疯子走了以后,他才发现地窖里的孩子又死了三分之二,还活着的两三个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第二天疯子带药来的时候还带了张图来,那是一张经络图,他曾在药铺里看见掌柜把它垫桌脚。疯子命令道:
“今天照着上面的说。”
戚言堂接过药碗和图,拉住疯子问:
“昨天的馒头,送了吗?”
疯子有趣一笑,显然很久没碰见这么有意思的事了,好脾气的回道:
“放心,回来的人告诉我,你妹妹活蹦乱跳的。”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让戚言堂心头一紧,他二话不说把药灌了下去。
今天的药似乎不一样,因为疼的位置不一样了。他以可怕的意志力清晰感受着四肢百骸分崩离析般的剧痛,然后按着经络图的位置描述给越发兴奋的疯子听。今天他还带了些新的小鬼进来,里面没有戚言薇,这让他很安心。
也许是他过于克制的反应让那些新来的误会了他们即将面对的危险,第二天,也就是戚言堂来的第三天,新来的小鬼全死了。
他麻木的看着有人进来清理尸体,这几天一来一出,地窖里就只剩下两个孩子还有那个一直不吭声的被锁着的人。
两天过去,地窖里终于只剩下两个活人了,戚言堂觉得就算这时候疯子拿出他承诺的鸡腿,他也不一定有力气吃得下去,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维持呼吸上面,那变成一项前所未有的挑战。
“小子,骨头够硬啊。”被拴着的人这么多天第一次开口。
戚言堂的眼珠对准他龇开的白牙。
他没有回答,那人自顾自问道:
“那疯子许了你什么让你进来遭这罪?”
或许是他还没有回答惹恼了他,他一伸腿,踹了他一脚,他疼得眼冒金星,抽着气低声道:
“四个馒头。”
那人顿了顿,继而轰然大笑:
“小子,你还是死了好,反正你的命就值四个馒头的价,活着能有什么出息?继续熬着也是受罪。”
“我不能死。”戚言堂喘息着回答。
那人嗤笑一声:
“狂妄,这世道有两条腿的都能声称自己又不能死的理由了。”
戚言堂抿嘴不理他。
或许是之前不愿掉价和一群孩子唠嗑,现在这人像打开了话匣子,就算戚言堂铁了心的不搭理他也挡不住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戚言堂睁着眼闭着眼都能听到他说江湖,说一堆恩怨仇杀,他本来该听的热血澎湃,却到头来只有满腹冰凉,那些太远了,他现在只关心每天那个疯子有没有按时给他妹妹送吃的。
这就像每天他活下去唯一的理由一样。
地窖里另一个人一开始还嘲笑他,后来也沉默了,这天他踹着他的小腿问他:
“小子,你叫什么?”
戚言堂勉力睁开眼,瞄他,轻声道:
“戚言堂。”
“姓戚?”那人眯了眯眼,他倒认识几个姓戚的,都是些不讨人喜欢的家伙,起码没有这小鬼讨人喜欢。
“你爹叫戚什么?”
“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人似乎诧异极了。
“我爹姓不姓戚和我姓戚有关系吗?”
这话把那人堵了个结实,他似乎问了不该问的,拉不下脸道歉,他犹豫了下道:
“小子,明天你喝药以后,把气憋在天枢穴附近,你知道是哪吧?”他也许觉得自己需要做点补偿。
“我知道。”戚言堂瞄他一眼,不是很感兴趣说道。
“这是救你,你个小白眼狼。”那人愤愤的又踹了他一腿。
“我有。”戚言堂低声道。
“谁告诉你的?!”那人惊住了。
“没人,就是这样会好过一些。”戚言堂缩了缩身子,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那人面上顿时一阵复杂,他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沉沉叹了口气。
这娃要是长在他长乾派,今后该有多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