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是妈妈蕴之去世三周年了。
姐姐周玫和妹妹周小桃分别打电话说会回来云城,妹妹周小桃在电话里说“我要带俩孩子回来,我们回来安排很多,到时住你家,你让天官睡沙发,我们睡他的房间。俩孩子都爱吃榴莲,你提前买好水果,要么算了,榴莲太贵,你买点芒果吧,我们勉强也能吃。”
青梅在心里念了一句“爱显摆,作精”,嘴上说“好,榴莲太臭,你想吃我还不想闻呢”。
还是起身收拾房间,擦窗户拖地,洗床单被罩,床品全部换新——毕竟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天官的房间实在太脏太臭了。
妈妈去世三周年,青梅也回云城三年了。
这三年里,不是很顺利,毕竟青梅的学历不高,又大龄,单身未婚,在云城这样一个号称“随手捡起一块砖扔出去,砸到的三个人里至少有两个是大学生”的城市里,想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显得特别难,所以这几年不是很顺利。
但弟弟天官,似乎完全没有这些顾虑。住在姐姐的家里,吃穿住行都有人管了,三年里加起来上了不到一年的班,挣的钱只够自己买零食,——甚至,买零食都不够,几乎每个月,他仍然大喇喇手一伸跟青梅说,“我没钱了,给我点钱。”
青梅有时想,为什么我要强迫他出来上班,把这个负担背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呢?是习惯了?还是要完成妈妈的心愿?亦或是血缘关系作祟,出于姐姐想拉弟弟一把的心?
也许都有吧,谁知道呢?
周玫下午也打了电话,说因为工作忙实在看不过来要把大女儿小禾放到青梅家。现在暑假,小禾开学就要升初中了,周玫手上工作交接下年底也打算回云城了。过几天她也会请假回来一起操办妈妈蕴之三周年的事情。
“小禾的学习你得抓一抓,她现在成绩太差了,又不听我的”周玫说。
青梅无奈地说,“她成绩也不是在我这儿半个假期就能抓好的,你跟姐夫俩真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小禾挺好一孩子,被你们骂的都没有自信了,也就在我这儿能找到点自由和被肯定的感觉”。
“唉,你不知道,为这孩子我也操碎心了……”周玫念叨着。
“好吧,那到时见吧。”
青梅挂掉电话,隐隐有些不快,似乎大家回来并不是为了妈妈的三周年,三周年似乎只是抽空来参加的。
为什么,大家好像都比我坚强,比我若无其事呢?
青梅的记忆瞬间被拉回接到妈妈蕴之出事的电话的那天。
那天青梅和周玫在逛街买衣服,堂哥周旺的电话打了过来,周玫一边接电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挑着衣服,“啥?”周玫瞬间严肃起来,“伤的怎么样?那现在人在哪里?医生咋说?”
挂完电话,周玫对一脸紧张的青梅说,“说是妈病了,摔了一跤,起不来了,让我们赶紧回去”。
“咋摔了一跤,严重不?那为啥妈不给我们打电话,是他打的?我给妈打电话。”没等周玫回答,青梅就拨通了妈妈蕴之的电话,电话可以打通,但没有人接。
“你没问啥情况吗?如果只是摔了一跤,为啥妈接不了电话?”青梅问。
周玫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了回去,一通询问后告诉青梅,“说妈昏迷不醒,让咱赶紧回去。”
“怎么就昏迷不醒了?在哪摔得?摔得这么严重?医生咋说吗?咱现在买票,回去吧。”
周玫一边挑着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估计妈又怎么不开心了,装病呢。习惯了。”
“是吗?我为啥感觉不太好?你别看衣服了,咱赶紧走吧,回去找人打听下。”青梅也半信半疑。
这时,小桃的电话打来了,青梅接起电话,听到小桃的哭声,“表哥打电话,说妈摔了,昏迷不醒,我们赶紧回去吧,表哥说的很严重,好像人都不行了。”
青梅挂了电话,对周玫说,“好像真的严重了,赶紧吧,别看衣服了,买票回吧。”
等到俩人分别回到自己所在小区时,妹妹小桃说她已经到了高铁站,上车了。
青梅拖着行李箱,和周玫一家老小及爸爸周林汇合后坐上了火车,因为买不到动车票,她们只能第二天一早才能到云城了。
周林忙着照顾周玫的两个孩子,青梅偷偷联系了老家隔壁的王永,“王永,我现在有事,你别问啥事,我知道你不在家,你打电话回去问问你妈,我妈是不是出啥事了?我打电话给其他亲戚,他们都不说实话,只让我快点回去。我在车上了,但我想知道到底咋了?我妈人还在不?”
过了两分钟,王永的回复过来了,“姐,你别太难过了。我听我妈说,姨人已经不在了。昨天的事,车祸。因为你们都不在家,没人知道。今天交警队找到村里,村里人才知道的。”
青梅的脑子“嗡”的一声,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妈妈蕴之拉着行李上火车时的背影。虽然她当时还在和妈妈怄气,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背影让她瞬间湿了眼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后来觉得自己想多了,妈妈只不过回老家待一段时间,过段时间过去还要来的。
没想到,这竟成了她们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