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心中忽然有些恼恨,不知道是恨那老板、亦或是恨自己,还是恨那画里的雪莲。
“公子…”
这一句低语,好似从那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绵软渺茫得不可捉摸。
可柳南笙听到了,霎时间,他心花怒放,猛地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没顾得穿,抄起桌边的白瓷盏,将里面的百家酒向那画中人的檀口中倒去……
只见雪莲张开樱唇,一饮而尽。这时周围起了一阵微风,雪莲衣袂飘飘,从画中翩然而下,站在柳南笙的面前。
这眼前的女子肤若凝脂,呵气如兰,衣缨轻拂,唯恐伤了她的身体,置于明离之帐,担心那尘垢染身。
“真的是你吗?雪莲!”
她微微一笑,在那莹莹烛火之下,那双眼睛,恰似一泓明澈的秋水。
“感谢公子百日来的呼唤,如蒙不弃,妾身愿事箕帚。”
柳南笙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与那画中的女子结成了眷属。
平日里他们吟诗作画,抚琴搦管,拈花微笑,掸衣无痕。
夏夜里风露沁凉,二人在烛火下对视,彼此都觉得欢欣。日日如胶似漆,耳鬓厮磨,说不尽的温柔旖旎。一年之后,雪莲诞下一子。那孩子长得极像雪莲,也是生得雪肤花貌,聪颖异常。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日,是孩子的生日,柳南笙听闻悟世佛法精通,于是便亲自登门,送上请柬。
“大师佛法精深,还望两日后可光临鄙舍,听一听佛法禅宗。”
“柳先生客气了,小僧到时一定去。”
这一天,悟世带着本渡来到柳南笙家,柳南笙赶忙把娇妻、幼儿从内室中唤出,让他们见过悟世。
其他的友人对柳南笙的好福气也是嫉妒不已,可就在临走时,本渡却低声地同悟世说。
“师父,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个漂亮姐姐好像不是人!”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却被柳南笙听了个真。
“啊?小师父!你说什么?”
“柳先生,你也是读书人,难道没有听过‘过美不祥’这句话吗?”
柳南笙忽然愣在那里,悟世这时轻轻走过来。
“小徒顽劣,先生不必当真,红尘波浪,不过过眼云烟而已,我们告辞了。”
说着悟世师徒渐渐走远,柳南笙却楞在那里,浑浑噩噩之中,自己竟然拿了把桃木剑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刚一推门,就见雪莲正在门口等着,双眼含泪。
“实不相瞒,我本是南山后的地仙,不知何时被人画去了形体。公子百日呼喊妾身的名字,我实在感动,因此才从画中走下来。现在你手持桃木剑,疑我为妖,那便请君善自珍重吧,我们的缘分已尽。”
说罢,雪莲掩住自己的面孔,连连作呕,那呕出来的,竟是之前的百家酒。接着雪莲拂了拂衣袖,飘然入画。正在一旁玩耍的孩子见状,连连喊着妈妈,拽着妈妈的裙裾也跟了进去。
这柳南笙好像做了一个梦,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时只见眼前一室冷寂凄清,没有了蹒跚学步的孩子,没有了柔情款款的雪莲,他心中一股剧痛,直痛得他是五脏翻滚,撕心裂肺。他发狂似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喊破了嗓子,却再也听不到回音。
烛光迷离,模糊了他的眉目。在那一团晕黄的光影之中,正是之前的那副画轴,画上那个女子,眉间轻蹙,早没了旧日的欢颜,不过此时身边却多了一个幼儿,那孩子手中抓着一个拨浪鼓,正抬头仰望着自己的母亲,而那个拨浪鼓,正是前日柳南笙从街市上买回来的。
几日光景,便如同经历了无尽的岁月,繁华褪落,黯然苍茫,柳南笙口中依旧呢喃。
“越是想得近,越觉离得远。你身在画中,惟有明月与我长相伴。何年何日,我俩再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