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

驶了好久，这边的公路是盘山公路，不好走。而且，再这样的夜晚，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为了以防万一，庄麒辰把车速降到了80迈。

    刚转过第二个大弯的时候，庄麒辰还没看清楚前面有什么东西，刺眼的灯光就迎面冲他而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减慢自己的车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刺眼的白光正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轰鸣的鸣笛声震耳欲聋，白光晃着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几乎失明的刺激，让庄麒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了。

    ——保护她！

    ——保护她！

    ——保护夏蔚晴！

    根深蒂固的念头在一瞬间迸发出来，方向盘被宽大的手掌紧紧的握住。车子在被他操作的瞬间仿佛被附有了玉石俱焚的意志。

    还没等到庄麒辰惊呼出口，驾驶室的门与玻璃在刹那间被大货车装成了废铁。还没等到车内自带的气囊鼓起来的时候，一大块致命的铁片穿透了他的肋下直接从胸口穿出来。

    剧烈的痛苦还没来得及让他痛呼出声，迎面碎开的玻璃就扎在他那张与庄麟城几乎一模一样英俊的脸上。堵在喉咙里的血沫让他呼吸困难起来。

    气囊已经完全鼓了起来，可是对于庄麒辰来说，已经来不及了……他感觉的到，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死了。难道，这是上天对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的惩罚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不会害怕死亡。反正是早晚的事情，他只不过是提前了死亡这个计划而已。比起自己的生和死，他更加在意的还是夏蔚晴的状态。

    即使是被气囊保护着，但是以夏蔚晴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撞击。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车祸并没有因为庄麒辰的自我牺牲而就此结束，大货车似乎是有意的。它向后退了一大截，然后在一次的撞击上庄麒辰的车。并且加快车速的把这辆跑车向悬崖边推过去。

    副驾驶那边的车门虽然完好无损，但是已经擦碰到公路边结实的围栏。夏蔚晴被惯力重重的压在车门上，承受着快要把自己碾碎了的痛苦。而且，胀起的气囊也压制的让她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庄麒辰突然松开了死死握着方向盘的手。按开自己和夏蔚晴的安全带，用残破的身体一把将夏蔚晴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从那结实的胸口中穿出的铁片带着血的温度硌疼了夏蔚晴的脸，车子最终还是被护栏为拦了下来，破破烂烂的冒着烟静静地呆在公路上。

    庄麒辰隐约听到了夏蔚晴的呼吸声，还有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这样很好，证明她没有什么事情。只要稍微等等，就会有人来救她了。

    他带着一点点欣慰的眼神看向自己怀里的夏蔚晴，她那张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别的表情：惊慌、恐惧、担忧、悔恨、关心、不安、痛苦……还有……爱？

    在这短短的一秒之内，庄麒辰从夏蔚晴的眼神中看到了她从未有过的感情。好想是死人的走马灯一样，他想起来了很多他和夏蔚晴之间的事情。

    第一次看到的夏蔚晴；在课间吃小摊的夏蔚晴；图书馆里踮着脚拿书的夏蔚晴；拒绝自己的夏蔚晴；跟庄麟城走在一起的夏蔚晴；电影院里睡着了的夏蔚晴；说要跟自己离开的夏蔚晴；现在在他怀里的夏蔚晴……

    她或许从未喜欢过他，但是他庄麒辰的一生都是属于她的。

    如同胶质的空气里一瞬间混杂了许多的情感，但最后的一刻最终都变成了遗憾与不甘心——没有办法再保护她了，没有办法再保护好她。

    呐，夏蔚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会疼你、宠你、呵护你、珍惜你，用我一生去爱你。到那个时候，你可不可以只属于我一个人？可不可以爱我一次……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去太久，救护车的声音已经没办法唤醒到死都在保护夏蔚晴的庄麒辰。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死死护着的女人尽可能的救活。

    嘀——嘀——嘀——

    医疗机械的细微声响最终惊动了夏蔚晴，但是她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好累，好累……她想睁开眼睛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

    “张医生，那个男人的实践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庄麒辰……”

    “哦，好的，我们出去说……你们几个，继续做手术。一定要想尽办法救她！”

    “是！”

    什么？

    她刚才说了什么？

    不要走，回来！

    她刚才说谁死掉了？

    “医生！怎么办！孩子保不住了！她流血太多了……”

    “先做流产手术！一定要保大人活下来！”

    不……

    不要！

    那是我的孩子……

    是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她能够感受得到，冰冷的机器正在她的身体里夺走她唯一拥有的东西。

    她输了。

    不是输给了庄麟城，也不是输给了穆婉婉。她只是输给了自己的心……

    有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如果再给她选择一次，她的心绝对不会再错付给一个狼心狗肺的人，绝对不会错过那个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她的人。

    庄麟城，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报复你的！穆婉婉，如果有这辈子，我一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让你们，为我的孩子，为庄麒辰的死负责！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要让你们一生不得安宁！

    庄麒辰……如果有下辈子，请让我爱你……

    嘀——嘀——嘀——

    嘀——嘀——

    嘀——

    跳动的绿色线条重新变成了一条直线，就好像它从来不曾碰触那个可怜的女人的心跳一样。

    “……止血钳……”

    “医生，她已经……”

    “别废话！止血钳！”

    “医生……”

    不能挽留生命的医者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尽管谁也不会为了他的悔恨而复活。

    手术间里，闭着安静流泪的女人，和停尸间里睁着眼睛沉默的男人，这就是错爱的人的陌路……

    也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不会再错过你，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会紧紧抱着你，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会好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