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妈妈!”稚嫩紧张的叫声激荡在空气里,和陆续嘈杂的声浪混合在一起。
记忆最后,是母亲一身血污地从车里被抬出来,血,那么稠,那么红,一滴滴流在小爱唯的手上,留在她的心底。
“妈妈!”她握着母亲的手,拼命地叫着,小小的心底,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紧张和恐惧。
“小唯,听爸爸的话……不要怪……”母亲后面的话,她记得不太清楚,她却记得当时自己拼命摇头,害怕到极致的感觉如汹涌而来的潮水,将6岁的她重重淹没,她叫着哭着,拽紧母亲渐渐冰冷的手掌,看着自己小手中突然蔓延的鲜血,脑袋翁地一响,似乎被某种东西重重敲了一下的感觉,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说到这,钟爱唯的声音已经哽咽,眼泪仿佛十几前年的血水一般,一颗颗,不受控制地滚落到卓彦非手背上。
卓彦非手掌抖动了一下,将钟爱唯的小手握得更紧,他没想到,对方心中居然藏着这么沉重的一段记忆,想象着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看着自己的妈妈以那么惨烈的方式离开自己,该是一种如何悲怆的场景!越想心揪得越紧,着实有些后悔让她想起这不堪的往事。
“老婆!”感觉到对方沉默下来,他在床头挪了挪,将她的身体扳过来,小脑袋按在自己怀中,柔声说道:“对不起……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不想了,好不好?”
钟爱唯顺从地贴在他怀里,双肩微微抽动着,无声地流着泪,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一旦触发,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收敛的。
卓彦非叹了口气,用指腹替她抹着脸上的泪花,感觉她的眼泪仿佛永远停不下来似的,越抹越多,一时也慌了手脚,双手捧起她的脸蛋,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她,将她的泪珠一点点吮进嘴里。
钟爱唯被他的这个举动吓住了,水气氤氲的眼底,映出对方认真而深邃的眼神,温柔的,怜惜的,不同于以往的饱含热情,这个吻体贴而绵长,嘴唇上传递而来的体温似乎真带上某种热力,将她的眼泪慢慢烤干。
“嗯……不要……”下一秒,她反应过来似地推了推他,努力侧开脸,胡乱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说:“你……什么都用嘴啊,也不嫌脏。”
卓彦非轻笑一声,重新将她拥入怀里说:“我老婆怎么会脏呢?而且我尝过了,连眼泪都是甜的呢。”
“乱讲!”钟爱唯扑哧一笑,眼底还挂着泪花呢,却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感动地赖在他怀里,听到门口有人重重咳了一声,然后一个故意拔高的声音说道:“1床,做个心电图。”
“呀!”她象被电击般猛地从对方怀中弹出来,看着推着心电图机走进门的医生,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医生眼底含着抹笑意走进来,将仪器上连接病人心脏的一端涂上导电胶,看着两人说道:“1床,请平躺在床上,把衣服推到胸部以上,这位家属,你帮她一下。”
“好!”卓彦非点点头,极其配合地扶她到床边躺下,然后牵起她的衣角……
钟爱唯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满地瞅他一眼,小声说道:“喂,这种场合你似乎要回避一下吧。”
“我是你老公,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卓彦非毫不在乎拨开她抓住衣角的小手:“听医生话。”
“我不!”
卓彦非突然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用嘴形说了一句话,钟爱唯顿时呆住了,一时没防备,由着他扯开自己衣角,推到胸部以上。
感觉到肚皮突然一凉,钟爱唯难堪地将头扭到一旁,本来就有几分绯色的脸颊更红了。
她的窘迫不仅是因为在某男面前春光乍泻,更是因为他刚才意味深长的那句话——
你还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
靠之,这只色迷迷的腹黑狼!
在卓彦非的配合下,医生将好几个管子粘到她胸口,扭开仪器观察了几秒钟,一阵打印声后,仪器上吐出一条长长的小纸条。
“医生,没有问题吧?”卓彦非双手替她扯着衣角,防止衣服滑下去,眼睛瞅着心电图机,略显紧张地问道。
“结果要问主治医生。”医生瞥了几眼显示屏,转眼看了眼一脸焦急的卓彦非,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不过我觉得一切正常。”
闻言,卓彦非松了一大口气似的说道:“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笑着从钟爱唯身上扯下探头,随手从手边扯过几张卫生纸替给他,若有深意地说了句:“帮她擦擦。”立刻推着仪器走了。
卓彦非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医生的意思是让他帮钟爱唯擦干净刚才沾到胸口的导电胶,看到某女准备把衣服拉下来,俯身按住她的小手说:“等会。”拿着纸巾的手老实不客气地擦过去。
“唔……”即使隔着几层纸巾,被他的手掌轻轻拂过,钟爱唯还是每粒毛孔都紧张起来,赶紧抓住他的毛手制止:“这个我自己来。”
“怎么,还跟老公害羞啊?”卓彦非含笑瞥她一眼,推开她,麻利地替她迫擦拭干净,又用手掌在肌肤上摸了摸,似乎确定完全干净后才宣布了一句:“好了!”却在她准备放下衣角的时候,趁机揉捏了一把。
“喂!”她通红着小脸说道:“这位狼先生,做不到非礼勿视就算了,还要动手动脚啊。”
“嘿,为夫不过是行使自己所有权罢了,夫人这也有意见?”
“讨厌,快出来,小心又被人看见。”
“夫人的意思是说,没人看见的时候,为夫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话虽如此,卓彦非还是很快伸出手,替她整理好衣襟,盖上薄被,以免着凉。
“老公,还有什么要检查的啊?”想到今天连着做了一系列的检查,钟爱唯有些不满意地问道:“我明明没事,为什么要做全身体检。”
“有没有事要医生来说,你乖乖地配合就行了,嗯?”卓彦非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低头哄着她说:“乖,好容易来次医院,要完全检查没事我才放心。”
“可是,我最不喜欢住院了,一闻到医院的味道就特难受。”
“老公陪你,嗯?”卓彦非摸摸她脸颊,柔声安慰道。
“可是,你那么忙,怎么能总让你为我耽误正事呢?”
“对我来说,你就是我最要紧的正事。”
闻言,钟爱唯沉默了几秒,歪着小脸,蹭着对方放在她脸庞的手掌小声说道:“老公,你这样会宠坏我的。”
这个男人的爱就象空气,无时不刻地包裹着她,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习惯,如果有朝一日会失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卓彦非宠溺地挑起嘴角,捧住她脸颊笑道:“傻丫头,老婆不就是娶回来宠的吗?放心吧,这远远不够呢,夫人你以前曾失去的,我以后都会弥补给你……”
他的话深情而坚定,望着眼前那张清雅淡泊的俊脸,钟爱唯胸口一酸,感动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名门小妻》花卷儿——
傍晚,闻讯赶来的周文韵出现在特护病房门前,见到他们,表情有些责怪。
卓彦非赶紧起身,接过对方手中的保温桶和一些营养品,笑着让她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钟爱唯也赶紧从床头坐起来,拘谨地叫了她一声。
“你躺着吧!”周文韵白了卓彦非一眼嗔道:“臭小子,小唯住院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要不是我打电话催你们回家吃饭,你是不是就准备把这事瞒下去?”
“妈妈,我没事,迟早就要出院的。”钟爱唯赶紧替他解围:“彦非也是不想让大家担心。”
“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啊,让人家知道,还以为咱家欺负新媳妇呢。”周文韵意难平地又瞪了某男一眼,后者知趣地笑了笑,不为自己辩白。
“彦非,傻愣着干嘛,赶紧把汤盛出来给媳妇吃啊?幸好我预备着你们回家吃饭,熬了一整天了,趁热喝。”
“哦!”卓彦非赶紧从保温桶里倒出香气四溢的虫草鸡汤,将病床调高,舀起一小瓢,殷勤地送到钟爱唯嘴边:“老婆,张嘴。”
钟爱唯眼冒黑线地瞅着他,婆婆还在一旁瞅着呢,这样亲昵不太好吧?
周文韵神色自若地端坐椅上,看着他们小两口,没有表示出特别的异样。
“老婆,快喝啊。”卓彦非将汤匙凑在嘴边吹了吹,又重新递过去:“不烫的。”
“我自己喝。”硬着头皮将这口汤咽下去,钟爱唯朝他伸出手说道,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一旁的周文韵,又不敢直接发飙,差点憋出内伤。
“还是我喂你吧,否则,又要被卓太太数落我办事不力了。”
闻言,周文韵似乎笑了笑,她有时和卓彦非很相似,喜怒不诸于颜色,看上去淡淡的,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彦非,你知道就好,先伺候你媳妇把汤喝完,妈去医生办公室问问小唯的病情。”
说完,周文韵起身走出病房。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钟爱唯才原形毕露地从床头跳起来说:“卓彦非,说了我自己喝嘛,你看,连你妈都看不下去了。”
“她这是故意留给我们更多的私密空间!”卓彦非浅笑着又将汤匙递到她嘴边:“张嘴,夫人,你这么不配合,是想为夫用嘴喂吗。”
闻言,钟爱唯愣是瞅了他几秒,才恨恨地压低声音说道:“你这色胚!”
——《名门小妻》花卷儿——
晚上9点左右,护士过来查房,提醒钟爱唯明早要抽血检验,要她保持空腹,又嘱咐了几句就笑着走出去,还体贴地替他们带上门。
“最讨厌抽血了。”钟爱唯不爽地嘟起小嘴:“老公,我们现在就出院吧,我不要检查了。”
“那怎么行,来到这就要听医生的。”
“哎哟,头好晕。”见对方态度很坚决,她转转眼珠,扶住额头叹着气:“老公,本来这段时间我身子就虚,再抽血的话,你说我会不会失血死掉啊。”
“乌鸦嘴,没一句好听的!”卓彦非不满地捏捏她小脸,严肃地批评道:“钟小爱同志,组织上命令你不许乱说,更不准胡思乱想,现在给我老老实实躺回床上去,闭上眼,十分钟之内睡着!”
“*!你以为我是猪啊,说睡就睡。”小声嘟哝了几句,但慑于某人的yin威,她还是乖乖钻进薄被。
卓彦非笑了笑,替她掖掖一侧的被角,然后脱掉身上的外衣,掀开被子,从另一侧钻进去。
“喂,那边不是还有一张床吗?”
这间特护病房设施挺齐全的,还人性化地设了张陪护病床,钟爱唯瞥了那张空床一眼,好心提醒他。
“快睡吧!”卓彦非神色自若地滑进薄被,象平常一样侧过身体,伸出手圈住她。
“被人看到多不好!”
感觉到熟悉的怀抱,钟爱唯习惯性往跟前钻了钻,惬意地把小脸凑到他的胸口,实话说,这个胸膛似乎让她睡得特别踏实,她也挺不想和他分开的,但想到现在的处境,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嘀咕了一句。
“我们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吗?”卓彦非在她额头轻吻一下笑道:“夫人,你是否思想又不纯洁了?”
“讨厌!”钟爱唯薄怒地在他胸口轻轻拍了一下,在对方的轻笑中,依偎得更紧。
卓彦非将胳膊环上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淡淡的薄荷香中,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今夜月色暗淡,熄灯后,整个医院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黑暗之中。宁静而温馨。
不知睡了多久,钟爱唯突然被腹中传来的一阵绞痛惊醒。
“嗯……”她的小手不自觉地放到小腹上,痛得轻哼出声,知道随着经量的增多,每个月最难过的几天又要到了。
“怎么了?”卓彦非立刻也惊醒过来,依旧搂着她,声音里透出紧张:“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她咬着唇挤出几个字,不想让他担心。
卓彦非起身拧亮病床头顶的夜灯,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脸说道:“还没事呢,看你脸色都变了,不行,我还是去叫医生……”
“别,真的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疼。”
“哪里疼,让老公看看。”
“不要了!”看到他准备掀被子,钟爱唯伸出一只手拉住他说:“我,我就是有点痛经。”
暗黄的灯光下,卓彦非俊逸的脸色似乎笼上一层薄雾,怔了几秒,下床替她倒了杯温开水,扶着她半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喂她喝下去。
“嗯,我好些了,老公,要不你还是睡到那张床上吧。”抿了几口温水,钟爱唯有些抱歉地望着他说,想到已吵了他一天,连晚上都不能让他睡个好觉,着实有点心疼。
卓彦非没说什么,放下水杯重新在她身边躺下来,将手掌从被里探进去,摸索着覆上她的腹部说道:“我帮你揉揉。”
“不了,已经好了。”
“你经常这样吗?”
卓彦非不理她的反对,将她的头略微抬高一点,一手从她的颈项穿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另一只手掌轻柔地在她肚皮上划着圈,说也奇怪,被他大手不轻不重的揉了一阵,钟爱唯似乎真的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
“老公,可以了,我好多了!”抓住她的手掌,她抬起眼睑说道。
卓彦非嗯了一声,但是手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搂着她说道:“好了就闭上眼继续睡。”
“你不睡我睡不着。”
“笨丫头!”卓彦非轻挑唇角,灯光下眼底有浓浓的宠溺,往下躺了躺,在她耳边柔声哄道:“好,老公陪你一起睡。”
“嗯!”钟爱唯开心地又把头埋在他怀里,在他温柔的抚摸下,本来因疼痛蜷得紧紧的四肢逐渐放松。
重回梦乡的她不知道,卓彦非的手掌几乎一晚上都贴在她的小腹上,持续升温的暖呵,让她的梦变得格外香甜。
凌晨五六点,护士就推门进来,替熟睡的钟爱唯抽静脉血拿去化验,摁亮顶灯的瞬间,卓彦非就惊醒过来,条件反射般将钟爱唯的头轻轻搂到自己怀里,趁她意识还没清醒的时候,将她的胳膊悄悄抬出去,睡得迷迷糊糊的钟爱唯几乎没什么感觉,血就抽完了。
“嗯嗯。”她无意识地哼了几声,小脑袋缩了缩,继续做着好梦。
“好了,继续睡。”卓彦非一手替她摁着肘弯上的棉球,另一手轻拍着她:“还早。”
一旁的护士将刚抽出的血浆灌进小试管,眼底一片羡慕。
卓彦非抬起手掌,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向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小护士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将医疗车推出去,带上门。
不是没见过疼老婆的家属,但这种发乎自然的体贴宠爱,完全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一部分,让她除了羡慕,还有深深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