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回到衙内,当夜辗转反侧,苦无良策。次日醒来,顶着两只乌黑眼圈,欲往老爷处。刚走近老爷书房,却见着那金捕头迎面从老爷书房出来。见着赵权模样,打趣道:“师爷你昨晚是去听曲儿了呢还是去捕盗了啊?”这赵权原本郁郁不欢,听着这金捕头之言,忽然大喜道:“金捕头,来来来,你且先莫笑我,我有事与你相商。”那金捕头听闻赵权此言,乐颠颠地过来,只见那赵权一挥手,也不多言,径直引着金捕头回转去,入得自己房内,先是掩了房门,随即低声问金捕头:“金头儿,您说,你们这行里都要些什么人?”那金捕头咋听的此言,先是一愣,还未回过味儿来,赵权接道:“若是边关厮杀惯了的边军百户可配做得一个捕头?”那金捕头此时听出一些味道,正色回道:“今是师爷您问起,我老金也不瞒你。说来这捕快倒是不甚挑人,只是那身大力健,或是行走迅捷,亦或耳目机敏之人都当得,无非是要着吴典吏点头,老爷处不遮拦,此事便成了。但若是捕头,只有着这些本事,怕还是不行的,当是还要勇武之人,服得了众,且要熟知律法,还要懂些刑案侦缉技巧,最是难的,要老爷应允方可。”赵权听老金如此一说,还算至诚,心中暗讨一番,觉着也不甚难,老爷处自去提说,那吴典吏和一众县内官吏也都于这几月里厮混烂熟。且想这一个捕头之位也碍不着他人,只那金捕头所说后两件事有些为难,这最末一件刑案侦缉技巧倒是虚的,金捕头也可提携一二,唯有这熟知律法,不知大哥李壮是否识字,从军之时可有研习律法。思想至此,也暂无良策,便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对金捕头拱手相谢:“金大人,赵权这里先谢过了,日后当少不得请教与你。”说罢,也不管金捕头尚在屋内,转身出门自向老爷书房去。
进得门来,周老爷看见赵权,呵呵笑道:“这乡里来人,酒喝得也忒多了些,莫不是昨夜去听了一夜的曲儿?”这话恰似金捕头方才打趣之言,赵权听了讪笑道:“老爷您说笑,我这是有些、有些心事儿,夜里没睡好。”周老爷闻言,笑应道:“不知甚事让师爷你如此不安啊?”赵权听得老爷如此问,心中一喜,心道:“这还不用我来求老爷了,老爷问我,我便实说了。”随即正正衣襟恭声对老爷道:“老爷,我有一事相求,还请老爷恩准。”周老爷笑道:“哦?师爷你有何事,但说无妨。”这赵权于是将这二日与李壮相见详情与老爷细细说了,更是夸赞李壮勇武义气,兄妹贫弱无依,最后说出想让这李壮出任这县里捕头一职。周老爷略作思量,回赵权道:“这李壮既是边军百户,勇武自是无疑,为国守边,落下残疾,又兼着师爷你不住口的夸赞,想是人品定是上佳。曾为边军百户,定能服众,想是也有出众之处。只一点,这缉盗安民不比战阵上厮杀,不特有勇,还需侦缉巧技兼熟知律法。”略一沉思,再望一眼赵权道:“这侦缉巧计需要习练,金捕头可以提携教导,这熟知律法却是有些难处,律法不通,难免行错踏错,边军虽也强调军纪,到底不是民政律例,多有不同。”赵权听闻老爷如此说,有些焦急,上前一步。周老爷一摆手止住赵权接道:“你莫心急,且听我说。自戴知府荐了你来,你为着老爷我也多有劳累,不曾有一丝懈怠,更不曾有些许怨言,唯独今日向老爷我提说一事儿,还不为己,足见你情高义重,如今你与那李壮已结为兄弟,老爷我怎能不成全此事?只这李壮一来就当本县捕头,于法无依,于理无据,况这一班捕快,都不熟识,怕难服众。以我之意,先让这李壮做那金捕头副手,习练些日子,日后论功行赏,师爷你看可好?”赵权听老爷如此一说,心中大悦。这样一来,所虑之事尽皆全无。促成此事,非但李家兄妹自此不愁衣食,那李壮所长也有所用处,做了捕头,虽不是显贵,在这一县百姓之中,也算有头有脸。更因此后,可相互看顾,再一想那李玉,更是心中一热。长揖到地,喜道:“谢老爷恩准,我一会去告诉大哥和小妹。”周老爷听罢,不以为意,呵呵一笑道:“怕是李家妹子更高兴些。”转而正色道:“此事还不可急躁,待我先与吴典吏商议一下,再知会金捕头一声,当无大碍。等事成了,你再说与你李家大哥与小妹岂不更好。”
赵权听周老爷如此说,知周老爷已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禁心生感念,连声谢这老爷。周老爷见状,哈哈一笑,岔过话题,说起另外一件事儿。
原这慧儿早在二月间通过县试,今年省里院试排在十月,此时已是七月,还有百来天,学政老爷就来府里主事。因着何猛离去,周老爷又新去任上,怕这慧儿独自在家荒了课业,又许久未见着王氏与慧儿母子,心中挂念,前两月因初到任上,无暇顾及,而今这政务也梳理顺当,县里一班官吏也各就其位,按部就班,如今这也入了秋了,只待粮食收获,其余事情倒不打紧了,便想着接王氏与慧儿母子前来一聚。一来以解思亲之情,二来留慧儿在身边,好督促其读书,更想着有师爷赵权在侧,也好帮着看顾一二。只这二日思来想去,此事却无一个稳妥之人可以相托。本来这周伯自太老爷时便跟随周家,只是周伯已是年迈,家院还需他看顾,家中除了周伯,原有两个家人,一个伶俐点的随了老爷来此,照应老爷起居,一个在周伯身边,听周伯差遣,做些力气活,家中还只一个婆子洗衣煮饭,王氏一个贴身丫鬟,除此并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