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筋骨又嫩,每半年这么一趟地抱着大桶上山下山地跑,万一被压坏了长不高了咋整啊?”
古晋并水凝兽四只眼睛冒着绿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青衣怀里灵气满溢的大桶,奈何小道童一根筋的实诚,只顾着和小师叔叙旧唠嗑。古晋性子不耐,终是打断了啰唆的小师侄:“好了好了,这回的醉玉露分你两瓶,等师父出关我回山门了,就把我的那套玲珑棋盘送给你。”
青衣小小年纪却极度痴迷棋道,入道时连选择炼化的仙器都是棋子,这在大泽山人尽皆知。小道童顿时心满意足地笑眯了眼:“哎哟小师叔您的玲珑棋盘可是用南海珊瑚玉做的,这么贵重送给我怎么成,可师父常教我“长者赐不可辞”,我不能忤逆您不是?哎呀那等您出来我再去灵隐峰找您啊!小师叔您对青衣这么好,这两瓶醉玉露我就不要啦,您多喝点儿!”
青衣说着念了个仙诀稳稳托着半人高的大桶穿过封印朝古晋飞去,待古晋接了醉玉露,躬身行礼后飞快地转身准备溜走,生怕走慢了几步古晋便会后悔。
“青衣!”古晋的声音稳稳地在身后传来,青衣小脸一垮,慢腾腾转过了头。
古晋眼底透着一抹笑意,却板正脸色举起手里的水凝兽郑重朝着小师侄开口:“玲珑棋盘待我出来了就给你,告诉几位师兄,我在禁谷里得了一只仙兽,请他们记录在山门的卷谱里,给它列个名儿。”
古晋怀里从刚才起就一直哼哼唧唧炸毛的水凝兽一愣,掰开小爪子朝少年看去。
青衣一怔,朝古晋怀里的水凝兽看了一眼,这才显出一份重视来。大泽山是仙界巨擘,数千年前便已是除凤族外仙界最高的修仙山门,每年想拜入山门的仙人两族和化形为人的仙兽灵兽不知凡几,可大泽山挑徒极其严格,近五百年也不过择了十个根骨奇佳品行淳厚的幼徒入山,其他落选者若不愿离去,也可自行在山脚潜心修炼,以待百年一次的择徒之机。五百年来只有这十人被写进了大泽山卷谱,是有名有姓的大泽山嫡传弟子。古晋一开口便让闲善将水凝兽写进卷谱,已是给了这只水凝兽极大的荣光了。
“小师叔,可这只水凝兽都没有化形呢?”青衣磕磕绊绊道。连人形都没有化的幼兽,只是小师叔的随身仙兽,况且入卷谱的同门要师祖亲自查看过根骨品性才行,师父能同意把这只水凝兽写进卷谱吗?
瞧出了青衣眼底的担心,古晋笑了笑,露出一抹狡黠:“你去告诉师兄,就说……水凝兽罕有,天生有治愈安神的功效,我日日带在身边,仙力突飞猛进,实在离不得它,待师父出关了,我再去给师父告个罪,他老人家定不会怪罪师兄的!”
古晋说完,抱着水凝兽和醉玉露悠悠然朝山谷下飞去,留下了苦哈哈身负重任的小师侄。
“啊啊啊啊!小师叔,您还没有告诉我这只水凝兽的名字呢!我怎么禀告师父把它写进卷谱啊!”青衣后知后觉想起这事儿扯着嗓子朝古晋的背影喊。
那背影顿了顿,半晌摆摆手,懒懒的声音传来:“它还没化形,取什么名字,折腾的麻烦。你告诉师兄,用它本体的称呼泛指一下就行了!反正水凝兽罕有,咱们大泽山就这么一只。”
小兽高傲的自尊终于被这一句“泛指”彻底惹怒,扑腾着翅膀歪歪斜斜飞走了。
古晋一愣,不再理会青衣,哭笑不得地径直下谷底哄小兽去了。
从青衣离开禁谷算起,旭日降下,圆月升起。水凝兽飞到梧桐树的树杈上窝成一团已经两个时辰没理过古晋了。
“哎,小家伙,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古晋抱着满满一壶醉玉露,站在树下讨好地赔着笑。
上古界里满天的神兽,怕是都不敢在小神君面前甩脸子,但这只水凝兽却连头都没抬。
“哎呀,我不是不在意你的名字,你这都没化形呢。我的乾坤袋里有紫毛大叔给我留的一本上古异兽录,上面有很多上古神兽的霸气威名,我都想好了,这几日给你好好琢磨着取个好名字出来,将来咱们兄弟两个在三界行走,没个霸气威武的名字怎么成?”古晋念了个仙诀飞到半空,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本绣着金线的古书,“你看……”
见水凝兽不理会他,古晋顿了顿,有些沮丧,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沉了沉:“我没有忽视你的名字,你这辈子都要顶着名字在这三界六道里活着,这事儿重要着呢,我放在心底好好记着,没有忘。”
水凝兽从来没听过古晋这么低落深沉的声音,它抬起脑袋朝古晋看去,恰好瞧见了少年眼底惊鸿一瞥的感伤,它愣了愣,乌黑的眼睛眨了眨,小翅膀笨拙地在古晋肩上拍了拍。
古晋摸了摸它的翅膀,顿时笑了:“你不生气了?”
水凝兽的翅膀一僵,尴尬地从古晋手里抽回翅膀。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生气了。”古晋知道自家这只水凝兽性子出奇的高傲,看了看天色摇了摇手里的醉玉露,“我不烦你了,我进屋里冥想,给你把醉玉露放树下了,你饿了就下来喝。”他说着在小兽头上抚了抚,飞下了梧桐树。
古晋走进竹屋的脚步声远去,水凝兽眼珠骨碌碌转了转,瞥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竹屋里,扑腾着翅膀从梧桐树下飞了下来,稳稳地落在桌上的醉玉露旁。
它翅膀一挥,壶里的醉玉露腾空而起成一道银线落在了它嘴里。不过一瞬,一整壶醉玉露就被小兽喝得精光,它咂巴咂巴嘴角,显然还没喝够。奈何大泽山醉玉露半年也就得一池子,每次都给古晋送来了一半,不省着点喝完全挨不到下次青衣送来。水凝兽沮丧地叹了口气,摇了摇胖胖的小身子,随意朝桌旁扫了扫顿时瞪大眼目光凝注。
石桌旁,青衣送来的一大桶醉玉露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摆在了梧桐树下。显然是刚才古晋急着哄小兽,忘了收进乾坤袋里。水凝兽鼻子动了动,循着醉玉露的香气朝大桶走了几步又皱着眉头停下,它就这么停停走走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小兽望了一眼竹屋里凝神修炼的古晋,视死如归地朝大桶蹦去。
不管了,少喝一丢丢,那个呆子不会怪它的!它这么想着,一爪落在大桶的桶弦上,翅膀一挥,醉玉露如水柱般朝它嘴里涌去。
许是今儿夜里夜色太美,小兽一时被迷了眼,醉玉露浓烈的灵力一入体内便如罂粟一般让人无法抗拒。水凝兽仰着脖子,在满月柔光的照耀下,不知不觉把半人高的桶里的醉玉露喝得干干净净。纯净的灵力伴着淡淡的月光从它身体里拂过,甚至可以听见骨骼被锻造的细小声音。
恰在此时,一旁的梧桐树树心处浮出一抹金色的流光飞速飘进竹屋,隐入古晋腰上别着的火凰玉里,瞬间消失不见。
安静的梧桐树下,仰头望了半天月亮的小兽突然朝地上砸去,醉玉露虽是仙露,却带着酒劲,喝多了的水凝兽显然已经醉得找不着北。隔了半晌它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摇头晃脑地朝着竹屋里那一抹光亮跌跌撞撞飞去。
竹屋里,扑通一声,小兽精准无比地落在那个无比熟悉的怀里,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落日升,晨曦乍现,白日重新降临在禁谷。
从冥想中醒来的古晋伸了个懒腰,不经意触到怀里柔柔嫩嫩的胳膊猛地一怔,他睁开眼,撞进了一双熟悉的乌黑纯粹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