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在长安街尽头的一幕。修言一挥手,水镜消失,他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青年:“怎么,元启神君想为你那孔雀公主讨个公道?”
元启神情未有丝毫波动:“她撕裂界面擅闯鬼界,陛下此举,已是手下留情。”
当年元启和阿音一同入鬼界寻梧桐树,自是知道修言和敖歌共用一身,刚才长安街上的鬼王虚像,便是修言所化。
“那你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杵在我这儿做什么?这里是奈河桥,死了的人才来此处,神君不该来这儿。”
“修言陛下。”元启沉声道:“我师妹阿音当年在罗刹地消失,希望陛下能告诉我她转生到了何处?”
修言挑了挑眉,今日说话特别刻薄:“消失?神君说笑了吧,死在元神剑下的,别说一只水凝兽了,就是上神亦会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往生轮回?神君珍贵之身,还是早日回归神界,别年年来我鬼界来寻一只可怜仙兽的散魂了。”
修言说完闭上眼,靠在奈河桥头一副兴致恹恹完全不想搭理元启的模样。
“五百年前,我在鬼界……”元启的声音响起,修言眼睛动了动,睁开了眼。“曾经感觉到阿音的灵魂之力。”元启声音笃定,“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不会弄错,阿音一定在鬼界出现过。”
五百年前凤隐轮回转世,在忘川的水镜里见过长安街上的元启。怕就是那次凤隐露了行迹,让元启觉察了出来,否则他也不会千年来都不肯放弃,年年都来鬼界苦等。
修言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仍不为所动:“元启神君,世间缘分有聚有散,阿音千年前就已经殒身在你元神剑引下的九天玄雷之下了,你又何必执着。”见元启神色不为所动,“况且就算你那师妹的灵魂还在……”
修言的声音顿了顿,元启猛地抬首,眼底蹦出一抹希冀的光来。
“又如何?”修言开口,残忍而无情,“千年已过,她转世不知凡几,难道你要蹦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千年前的师兄……”
元启张了张口:“不是,我只是想……”
“还是你要告诉她,你是曾经杀死过她让她魂飞魄散的人?”
修言眼底满是冷意:“元启神君,她要是千年前就死得一点儿灰末都不剩了,那就是说你们的缘分千年前就断了,她要是还囫囵活在这三界任何一处,也该有自己的人生和际遇。你要知道,无论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当年的阿音都已经死了。”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算已经不记得我,不记得大泽山,不记得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了,都没关系,只要还活着,还存在着这世间就好了。
元启的嘴张了张,在修言冷冽的目光里终是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况且,我是真不知道你那师妹阿音在哪儿。就算我拥有神力和轮回之力,也无法在混沌主神面前隐藏往生的灵魂。这一点,您不是知道吗?”
元启眼底升腾的希冀被修言的话一点点碾碎。
“元启神君,鬼界暗浊,不是神君该来的地方,您请回吧。”修言言毕,不再看元启,开始赶人。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找她。陛下,明年我再来。”
元启说完,不再多言,像过往百次千次一样,转身离开了奈河桥,那背影落寞如昔。
修言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目光落回到粼粼波光上,有些晃神。
不是他心硬如铁,只是他曾眼睁睁看着那璀璨的灵魂魂飞魄散,看着她孑然一身在鬼界的最底层挣扎,看着她忘却所有一世世历经着人世的劫难。若她愿意再相见,元启又怎么会不知那梧桐凤岛上的凤皇就是他千年前的小师妹阿音。
“唉!”千年过往浮过眼底,纵是修言历万载世情,仍旧忍不住为这段孽缘叹了口气。
“你这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没灾没病的,叹什么气啊!”清丽的女声响起,利落又飒爽。
修言猛地睁开眼,瞧见桥头一身白衣的凤隐,嘴角扬了扬,从桥上跃下,没有出声。
他在奈河桥头陪伴千年,女鬼阿音,终是成了九天之上的一代凤皇凤隐。他眼底欣慰有之感慨有之,最终化成了一句。
“你回来了。”
他千年来守在奈河桥头对着每一次轮回的女鬼阿音,都会说这句话。
元启一路落寞地朝鬼界界门飞去,界门近在咫尺,他身形却猛地一顿。
“死在元神剑下的,别说一只水凝兽了,就是上神亦会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往生轮回?”
“元启神君,世间缘分有聚有散,阿音千年前就已经殒身在你元神剑引下的九天玄雷之下了,你又何必执着。”
修言刚才说的话突然在元启脑海里响起。
当年罗刹地一场大战,仙妖死伤无数,在场的仙君妖君因为他的缘故从未对外提及阿音是如何死的,是以千年来三界关于阿音的死只有传说,但修言却能说出阿音是死在元神剑引下的九天玄雷之下……
当年修言不在罗刹地,他能知道那日发生的事只有一个可能。
元启回转身,望向奈河桥的方向,嘴唇微微颤抖。
每个灵魂入鬼界轮回,身为鬼王的修言都能看到走过奈河桥的灵魂活着时历经的一切。
他知道阿音是如何死的,他见过她。
元启眼底燃起怒火,全身上下都因为这个猜想而战栗起来。元神剑出现在身旁,不安地而担忧地鸣叫着。
他握紧元神剑,毫不迟疑地朝奈河桥而去。
奈河桥头,忘川之上。
凤隐看着数米开外的修言,眼眶微红,她收了懒散的神情,走到修言面前,郑重执手弯腰行下古礼。
“梧桐凤岛凤隐,多谢陛下当年相救之恩。”她一揖到底,“还有这奈河桥上千年陪伴之义。”
带着厚厚岁月沉淀的这句谢言清楚地响在忘川之上的那一瞬,落在桥头石碑后的元启顿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朝奈河桥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