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雨神在天庭里地位一定不高。

    没多少人给他建庙，龙王庙倒是不少，不过雨神不是龙王，怕是大海里哪个不起眼的虾兵吧，替懒惰的龙王布雨。

    不过，李白向往成仙后做雨神，他对自己的成仙信心满满。

    野蒿和狗尾草，碎砖和烂琉璃。

    李白走的路，不是条好走的，能叫人舒服的路，下过雨后，一地的泥也是躲无可躲。

    按照壮汉刘三爷的话，他要到附近的河岸找刘三爷的船，顺着拉客的道他回陇西。

    在他认识的船夫中，自称为爷的倒只有刘三一个。

    李白步子很快，踩了泥也不在乎，循着滚滚水声，半个时辰就到了河岸。

    果然有一条船在等。

    那船不大，灰褐色，就像水草长得太猛，在水面上纠缠出了这一只船。

    船上有两个人，看见李白的身影，很快就撑桨过来。

    大浪涛天，从天边一点白涌来，直涌到另一点白，白得像月光，白得像杯中酒，白得像绸衣，以及绸衣滑下而露出的一颗光洁肉体。

    李白发现，世上人都要有所愁，他也不能幸免，连庄周也不能幸免。

    船影飘来，刘三爷在船板上大声招呼：“果然没寻到吧？”

    “看来我这辈子与她无缘了！”

    李白上船了。

    大风刮着河面，移动满河岸的浅雾。

    他进了船蓬，在半明半暗的薄雾中，他看见更多船影交织在后方。

    刘三爷刚好也探进头，倒了两杯酒。

    “那些船是干什么的?难不成在这条河里，有人敢和你抢生意？”

    “你还不知道？”

    “嗯？”

    “那个妓女投河了，好多人正捞她的尸首！”

    李白没言语，只是心头一震，这一震仿佛把心脏震裂了一块。

    刘三爷又自顾自说起来：“杨昌世从金牡丹园一走，那个妓女就偷偷投了河，她身上都是些贵重东西，想捞的人自然多，不过我是没那个闲心！”

    李白没听进后来的话，他只是想起自己当初在屋口半嬉皮半笑脸地说：投河是仅次于做妓的。而后来，这话从她嘴里吐出来时，李白还没发觉有什么奇怪。

    风声像只绳圈，套紧了他的咽喉。

    “婆子，兄弟来了，还不见见？”

    “呸！天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多兄弟！”

    李白闻声，心头一绞。

    那女人探进船蓬，果然和刘三爷之前说的一样，面黄肌瘦，脸上落着疤。

    “兄嫂好。”

    原来左眼下的泪痣被疤削去了！

    “我这婆娘丑陋，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丑陋？丑陋！

    阿楚姑娘是一棵树，树干不枯，枝叶再怎么变化，他也依旧认得出。

    只消一句话而已。

    阿楚姑娘终于彻底离他远去了。

    她的眼避着他，看来已经心照不宣了。

    这会是一场多痛苦的水路！

    船外雾散。

    没错，天下的李白多似牛毛，这副模样的李白却只有一个，

    形单影只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