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妥协

    周末是让李慕高兴的日子，用她的话说，只要不上班，生活都是美好的。公关做得久了，时间都是别人的，最怕下班后或假期收到同事或客户的微信与电话。在TRN的时候，江子和李慕总粘在一起，下班和周末也会约了一起吃饭、逛街，有时还会一起出游。李慕看着江子都觉得烦了：“和你在一起，总觉得是在加班呢。”

    在这个跳槽和换血同样频繁的行业里，李慕在TRN工作了六年。对于从业十年的她来说，在TRN的时间占据了她职业生涯的一半以上。李慕还记得她从TRN离开的时候，HR拿出一沓厚厚的档案文件，说那是她在这家公司所有的人事记录，从入职时的简历，到中间的晋升，还有离职时的手续，现在这沓文件就要封存了。TRN，留给李慕的不仅仅是六年的资历，还有六箱家当，借了保洁阿姨的手推车，拉了两趟才收拾干净。临走前，李慕去归还印着公司logo的本子和司徽。入职文件里写着，这些东西连同门禁卡，在离职时都要归归还给公司的。HR把东西还给她，说：“留着做个纪念吧。”

    江子比她早进公司两个月，不过现在仍然留在TRN。可能是因为江子还在TRN工作，所以李慕和TRN之间就依然保持着某种关系。她们时常交换各自公司的八卦信息，也相互串串手里的资源。但涉及实质业务的内容，她们都不太深聊。有时候，江子会在微信里感叹：现在公司里的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了。

    李慕从地下车库上来，直奔一楼的屈臣氏，江子正在货架前挑染发膏。看见李慕进来，冲她招了招手。李慕拿了另外两盒塞给江子，说：“给我也买两。”结完帐，两人找了一家餐厅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就聊起来。

    李慕和江子说了公司最近的调整：“咱们永远也猜不着老板下一秒想干嘛，调整来调整去，最后还是要看业绩。”

    江子说：“没提你，有点失望吧？”

    “开始有点儿，后来想通了。我们现在又没大项目，现有客户都在砍预算，要背业绩的话，我这条老命都得搭上。”

    “你们老板和陆宇肯定谈条件了，升职加薪这种事后面，跟的都是血淋淋的要求。你没提上去也不见得不好，咱们这种性格，就是低头做事的性格，看不惯的人和事太多，光是应付公司内部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得扒层皮。”

    “何止内部乱七八糟的关系，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客情呢。像你说的，低头做事吧，咱们就卖卖苦力得了。”

    “现在市场都不好，我们也好不到哪去。连个十万的月费都很难拿到，我自己找了两个小单，利润薄得要死，我也没好意思跟公司谈提成。”

    “脸皮薄死你呢。”李慕说，“咱们都是吃了这种亏，平时看着糙的不行，该不要脸的时候反倒不行了。早想明白这事儿，何至于到了现在不上不下的。我最近常常想，咱们到了40岁是不是还在干这个，那50岁呢？”

    “现在就是这样，年轻的都用不过来了，最要命的是，甲方都换成90后了，尊重咱们的叫声姐，我还有点不乐意，嫌他们土。要是真碰上一个叫我大名的，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忍的了。”

    “所以啊，在能选择的时候，往上够一点儿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次，我觉得我以后不会再有这个选择的机会了。所以呢……就又有点想转行了。”

    “转行……现在有点难吧。”江子说，“不过，对于这次你其实也不用太在意，焉知非福呢。项目还是要握在手里的，起码……得把选择权留在自己这边。”

    李慕每过个两三年，就会周期性的厌倦公关这个行业。她尝试过，但最后又妥协了。来耀盛，就是她尝试转行失败后的一次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