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杨清持并不想多谈沈意秐,只是抛出来看一看意秾的神色罢了。当初沈意秐竟突然被宣和帝下旨赐给了赵羽,足让众人震惊了许久,若说这其中没有私密事,傻子也不能信!只是赵沈两家嘴都极严,竟是一丝风声没露。如今她悄悄瞧着意秾的脸色,见她只垂了眸,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又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忽然喜道:“对了,还有一桩事我倒是忘了说,看我这记性!我娘说我表嫂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家都高兴得了不得!我表哥欢喜坏了,都说抱孙不抱子,他可倒好,一有时间便过去抱儿子,将大家逗得直笑。”说着又去瞄意秾的神色,“我那表嫂也是个命好的,我表哥对她,可真是上了心的。”
意秾怔怔的听她说完,才想起来她的表哥表嫂是谁。
前尘往事,犹在眼前。她不由得一阵唏嘘,当初阮令嬴连起床都需人搀扶,众人谁不说她不是长寿之象,如今也能平平安安诞下子嗣,也是上天垂怜。又想起季恒如今连儿子都有了,她与他前生今世的纠葛,也算是得了一个真正的了结了。
杨清持见意秾神情怔忡,还以为是戳中了她的伤心处,暗道文二姑娘果然神算,知道意秾的症结在哪儿。便又按照文二姑娘教她的那番话儿道:“都说缘份二字最是令人捉摸不定的,可我却觉着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上天早就定下的,轻易摧折不得。就说长公主与太子殿下吧,隔着千万里,竟也能凑成了一对儿结为夫妻,可见月老儿这红线拴得长,又结实。”
杨清持正说得顺溜,呷了口茶接着道:“还有二殿下,那般俊濯的人物,也就文二姑娘能配得上了,我初听闻他们二人已定亲的消息时,便觉得这世上只怕再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了!若再有什么狐媚子缠上来,也终是破坏人的姻缘,让人不耻,长公主说是也不是?”
意秾听了这话,才知道她今日来这一趟的缘故,本想装作淡然,但杨清持这话却生生挑破了她心底最不愿想、不耻提之事。她再与容铮两相喜欢,容铮也是早与文含芷定了亲事的,她终归是那搅人姻缘之辈,她自己都觉得难堪。
意秾脸上白了一白,道:“曾在大梁时杨姐姐是个鲜少多话之人,如今嫁过人,便果然不一样了,衣着打扮、言谈举止都令人刮目相看。”
杨清持如今的脸皮也比原先厚了,哪里会在乎这等不痛不痒的言辞,又见意秾并不接她的话,心里就得意起来,笑道:“听说二殿下临去豫西长廊之前,还特意去了文府一趟呢,文二姑娘喜欢养鹅,二殿下还送了文二姑娘一只白玉雕成的鹅儿,难得的是,那鹅儿的正头顶上竟有一抹殷红,这可不是巧极了么!这般巧色可是难遇。二殿下也真真儿是有心了,听得咱们都羡慕不已。”
意秾脸上仍噙着笑意,但心中却涌上一股莫然的滋味来。她是知道那只鹅的,有一回她与容锦在公主府的湖边看容锦养的鸳鸯,便说起王羲之爱鹅的典故来,恰那时容铮进来,听了个真切。后来她便听祝嬷嬷开她玩笑,说二殿下看重她,听她说起大白鹅竟真的寻了块白玉自己亲自执刀雕刻。
意秾见杨清持试探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眼中还含着明晃晃的笑意,她脑中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她不信容铮待她的情谊全是假的,但那只玉鹅的事,除了她与容铮身边的人知道,就再没有人知情了……
她看着杨清持,淡淡笑道:“也不知该赞杨姐姐还是文二姑娘?刺探消息这等事竟比暗、卫还手到擒来些。”
杨清持面上一僵,她倒是惊讶,方才明明已经见意秾白了小脸,不过才两息的功夫,她竟然就冷静了下来,也确实是个聪慧之人,只是可惜了。
杨清持的任务完成,她也不想多待,便起身告退了。
意秾坐在椅子上没动,东侧的月洞花窗外已是浓浓绿景,草木茂盛,清风掠过,便能听闻枝叶唰唰声响。
见她定定望着窗外,彤鱼便小声劝道:“姑娘,外面景色正好,要不咱们去外头转转吧。”
意秾点了点头,站起身,又道:“命人去庙里给三姐姐烧化些吧。”
彤鱼方才听闻沈意秐没了,心里也有些不大自在,虽说沈意秐是咎由自取,但人没了,再大的仇怨也散了些。听意秾如此吩咐,便应了声是,心里盘算着过会儿便打发个小厮去。
她则陪着意秾去园子里,如今天气虽热,但好在公主府内除了绿荫便是纱幔遮阳,倒也不觉得晒人。走到东侧的竹园时,只觉得凉风习习,竹林幽静,只闻竹叶沙沙,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在竹园里坐了一会儿,方要起身时,见不远处有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织金缂丝袍子,清俊儒雅,尊贵威仪。他由身边的侍卫扶着勉力从轮椅上站起来,似是用得力过大了些,他皱着眉,以巾帕掩口,猛地咳了起来。
旁边的侍卫立时递上水来,他挥手推开,目光透过竹林直直往意秾所在的方向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