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了?”
容铎笑着唤了声“长姐”,容锦命人端果子上茶,又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自己先捧起一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大弟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直说罢。省得说多了咱俩还得吵架,如今我正修身养性呢,懒得生气。”
容铎看着云鬓高髻的容锦,她也不再是小时候那炸毛的性子了,若是有人惹了她,她便似那刺猬一般,恨不能将全身的刺都竖起来。毕竟在宫闱中生活得久了,如今竟也有了些处变不惊的意味。他执着杯盏笑了笑,他以前倒是小瞧了这位长姐,以为她只是个混闹、令人头疼的公主罢了,没想到她竟能从女眷入手,帮着容铮联络人脉。
容铎寡淡一笑,将杯盏放在旁边的矮几上,不急不徐的转着茶托,道:“长姐性子直率,这么多年也未曾变过。我一直也未能明白,我是中宫嫡出,为何就不及二弟得长姐喜爱呢?长姐还年幼时就喜欢抱着二弟,萧昭妃娘娘怕你抱不好不让你抱,你也要偷偷抽空儿抱一抱他。为何长姐却一次也不肯抱我呢?”
容锦牵唇讥讽的一笑,“大弟方出生时是在容府,得母后垂爱,我尚在外头的庄子上,倒是想抱你来着,没长那么长的胳膊。”
容铎脸上笑容未变,“长姐不愿心疼我也罢,我却是不能不护着长姐的。”他馨然一笑,“……今日一早我听说了件事,当时便大为震动,想着与长姐有关,便无论如何也要走这一趟,将此事亲自说与长姐知道才能放心。”
他看着容锦,“长姐可知道是何事?”
容锦没好气的道:“不想说就走!”
外面的日影投射进来,笼在容铎周身,他微垂着眉眼,如一尊济世阿弥陀佛,嘴里说的却是令人忧惧的言辞,“前两月父皇命我查办贩私盐一事,凡与此有沾染的官员悉数或罢官、或流放、或斩首,原已清查泰半,没成想今日一早竟查出西平公世子也牵连其中……”
容锦脑中顿时“嗡”的一声,霍然站起来,道:“不可能!”冷静了片刻,冷笑道:“谁不知道查盐务一事全由你经手,你想陷害谁就陷害谁!我要去找父皇评理!”
容铎呷了口茶,静静坐在光晕里,说的话可怖至极,“方才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父皇已经连药汤都喂不进去了。父皇将崩,待到这一日,谁又能给长姐做主呢?”他笑了笑,“不如我跟长姐做个交易如何?待我登基之后,长姐帮我稳住虞、文两家,我便保许季玉平安。”
容锦已然听出他口中的威胁之意,气得心肝肺都疼,挥手将茶盏摔在地上,“哐啷”一声,茶水连着碎屑溅了到处都是。
容铎也不出言,只坐在一旁,等着她慢慢平复,他这个长姐虽然脾气不大好,却是个聪明的,此时容铮不在邺城,即便他留下了再多的亲兵,也是群龙无首,遇着大事,没有人敢替他做决定。而此时,最聪明的做法便是同他谈条件,先保住她想保住的人的性命再言其他。
果然容锦气了一回,黑着脸道:“那你要答应我,保萧娘娘平安。”
容铎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毫不费力的点了点头。
容锦盯着他,过了半晌缓缓道:“你要发誓,保意秾平安!”
容铎自然知道意秾的闺名,他将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在舌尖转了一圈儿,甜涩如初熟的樱桃。
他笑了笑,褪去温润的那层外衣,目光发亮,道:“我会护她到我死的那一日。”
他自懂事时起,便知道自己比旁人不同,他的地位高贵,人人高捧,但他也是最如履薄冰的那个人。他知道他必需得登上大位,否则史书中的那些个前太子便是他的下场。他这二十几年没有一刻不在追求权势,为了权势,他不择手段,如豺狼猛虎。如今,在权势之外,他终于又为自己找到了一则理由,他要得到她,便必要置容铮于死地。
从公主府出来,掀开车帘望向外面,如今正是夏日里的光景,草木繁盛,浓绿盈面,风吹过去,簌簌地,响成一片。看着前头两侧骑马的侍卫,容铎突然竟有些烦燥,头一回,他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自厌。
而另一边,容锦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将今日之事悉数写于信上,送至豫西长廊,只盼容铮回来的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