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亮光

    林广从货车上跳下来以后，终于笑了，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笑。小嘴咧成了一个弧形，他跟着这辆车翻山越岭，车一直开了一天，他在车里也卷缩了一天。他趁着车刚停下来的那一刻跳下来了。

    这里是全然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宽大的马路，只有狭窄的街道，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低矮的平房，街道两边都是一些小商铺。街面有行人往来，他们大多看起来大都朴实无华，小小的他看到这样全然不同的面貌，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孩子的那种天真的笑，那种天真他好像从来没有过。

    记忆里充满的都是恶毒和皮鞭，还有谎言和欺骗。他知道自己一定已经离那个世界远远的了，小小的他握紧了拳头，在心底暗暗发誓，就算饿死，就算像一条野狗一样死去，他看见过死去的野狗，横躺在路边，散发着恶臭，吸引着臭虫，他想即使是像那样死去，他也决不回到那个世界去了。

    他的眼睛似乎更亮了，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好像散发着甜味，他甚至连饿都忘了。整整一天，他只咬了一小口的面包，因为面包对他来说很珍贵，他是打算要吃半个月的。他想着，他可以去找一家馆子做帮工，虽然他只有十岁，但他很勤快，他不要工钱，也不需要住的地方，只要一日三餐有东西吃就可以了，晚上他可以随便找个屋檐墙角或桥下休息。他想这样等到长大就好了。

    林广的小脑袋把吃饭这件事情想得比较简单。半个月过去了，他的几个面包连面包屑都不剩了，他肚子咕咕叫着，他真的太饿了。在行人的眼里，他浑身黢黑，瘦得已是皮包骨头，只有一双眼睛是清亮的，人们或许叹息一声，却也无能为力，甚至有些小孩都被他的样子吓哭了，还有很多人远远地就避开了他。

    这半个月，他去找了很多活，可没有一个人愿意要他。他跟老板说，他可以打扫，可以跑腿，可以洗菜、洗碗、还可以学着做许多其他老板需要他做的事。他不需要工钱，也不需要住的地方，他只要每顿有口饭吃，而且他人小吃得很少。

    可没有一个老板愿意收留他，好心的打赏他一些残羹剩饭，凶狠一点的直接恶狠狠的把他撵走了。他不知道，在老板们眼里，他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得可怜的小孩，他们是不会用童工的，而且他那瘦骨嶙峋的样子，说不定那天就断气了，他们都怕摊上麻烦，所以他们都把他支得远远的。

    有的好心老板会告诉他，让他去找警察，去孤儿院。可他害怕，他以前偷过东西，他怕警察把抓起来。他也不知道孤儿院是什么样子的，他以前呆的那个地方，也全都是像他一样的孤儿，可都被逼着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用皮鞭抽他们。还有些小孩子被他们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晚上，他躲在黑暗的角落，看着那些有明亮灯光的房子，痴痴地想，那个房子里一定是应有尽有，那个房子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像一个魔法，那是一个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家，他从来不敢想，他几乎从记事以来就在老胡子那里，这以前的记忆都只是一片空白。小小的他，已种下了对家渴望的种子。

    又过了好多天，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找活干了，他觉得自己可能就快要饿死了吧。他慢慢地蹲下来，坐在阶梯上，这些会省些力气。他靠在一块玻璃上。

    透过明亮的玻璃，他看一个盒饭，虽然只是个一荤两素的简单盒饭，可此时在他的眼里就是无限的渴望，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又吞了一口口水。他想把头转过去，转到一边去，不再看个盒饭，比起饿更痛苦的是饿的时候看到眼前有可口的食物却不能吃。可偏偏他的眼睛就像贴到玻璃上去了一样，怎么也移不开。

    他的眼睛里就只有那个盒饭了，他想他如果可以吃到那个盒饭应该就不会饿死了，可那样的有肉有菜的饭他从来没有吃过，只吃一口，只吃一口就好了，他在心里不断的说着。

    “给你！”一个声间在他头顶响起，这个声音可真好听啊！是在对他说嘛，他的脸终于离开了玻璃，他抬起头，竟然是盒饭，盒饭就在他的面前！

    再往上看，是一个小姐姐，她的眼睛弯弯的像半月，她正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半分的嫌弃，好像有一缕光将他照亮了！好温暖，让他想到在黑夜里他看到的那明亮的屋子，应该也是这样温暖吧。

    “吃吧！”她看他迟迟没有去接，又把盒饭递过来了一点。他再没有犹豫，一把接过盒饭，他真的是太饿了，拿起筷子，大口的往嘴里刨着饭菜。他觉得有很多的亮光照着他了，这就是幸福吗？

    “别急，吃慢点！”那个声音非常的清脆柔和。

    “吃完了，喝点水吧！”她不知什么时候又端了一杯水出来，放在他的身旁。

    他的嘴里塞满了饭，他想说句谢谢，可是一句话也说不了。等他吃完的时候，再看铺子里已经换了一个人，刚才给他饭吃的小姐姐已经不知去那里了。他有些失落的望着店铺里，心想：“有一天等我长大了，一定做个有用的人，那时我一定要回到这里，报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