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转过了身,唇角还挂上了一抹讥嘲:“虽然我心向道,奈何……凡出家之人,上离父母之亲,下抛祖宗之祠。志在出世离尘,必当已超脱幻化,了悟生死为心,苟若仍汩迷尘网,昼夜奔波,无有出期,与俗何异。”
话音未落,都管萧明瑞就已经暴跳如雷。“你……”他大喊欲冲,声如洪钟,脸庞涨红的像是喝了酒,一副要揍人的凶恶模样。好在身旁的任明清,韩明隐及时将他死死拉住。
清虚子只是静静看吴仁义,说出四个字:“自走,请便!”
话虽淡然,却少了温度。
“很好!”
吴仁义再次冷笑,颇有几分话不投机,拂袖而去的样子。嘴上却仍不依不饶的嘟囔着“走了,走了!”麻将四人组的其余三人,像是得到命令一般的同时爬起,跟在吴仁义身边,一同离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好好的一场冠巾仪式搅的支离破碎,大殿许久无声。
转眼之间,明道观多年积累,在几句话的功夫走了近乎一半。虽然恼人的麻将声将从此彻底消失,王昌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你们呢?”
清虚子本还有诸多想说,此时却再难启齿。当他再次低头,这才轻声开口,隐约的询问声满是深深倦意。
王昌对上了那双向下躲藏的眼睛,在愣了一下后匆忙避开。这样的眼神,像是一个长辈耐心的等待子孙的选择,不乏柔情又有着不符合身份的忐忑。
无法拒绝,没人舍得让眼前这个老人伤心失望。
王昌正要起身,一向沉默寡言,同为观察期弟子的何庆安已经先他一步站起。
“弟子自入山以来,已有一年零三月。”他扶了扶鼻间的老旧眼镜。这个文弱白净的中年人轻轻笑了,神情平静的似已经过了深思熟虑,淡然的如已超脱。
“承蒙观内道友照拂,弟子已寻得心安。昔年人生灰暗,一念之差,不想竟是有了厌世之念……”讲到这里,何庆安低头微顿,轻笑声似在自嘲。再次抬头时却已是一脸坦然,颇有几分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当日若非观内施以援手,又会岂有弟子今日,我何庆安这条命……是明道观给的!既然因果已成,弟子又怎能在危难之际,离山而去?”
“明心师爷!”
何庆安深深看着萧明心,一吐郁结。他在萧明心眼中看出了担忧,自个反倒轻松起来,随后深深拜下一礼。“天道贵生,弟子已经不想死了!”
“何须如此,何须如此!”
萧明心脸色涨红,连连开口。瞳眸间却有欣慰流转,长舒口气。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李悟埋着脑袋,陷入沉思,马启亮和谭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个比他们都要成熟许多的男人,入山要早的多,只是彼此之间并未有太多交集。
能有如此觉悟,倒让王昌由不住的多看了他几眼。
接着跪在首位的周双宁起身,遮住半张脸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更老一些。他们这批新晋弟子中,周双宁最早入山。对旁人来说难以答复的抉择,他的回答倒是和笑容一样,干脆利落。
“弟子志诚向道,并无它想。”
未让众人久等,接下来谭寿,李悟,马启亮依次应声表态,他们早有决心。话说回来,若他们真的想走,只怕在吴仁义站起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离去了。
五个人皆已发声,紧张冷淡的气氛化冰成水。最起码还有一半的人选择留下,糟糕的开头并未导致更坏的结果,多少还是能让人稍稍松气。
现在就剩下王昌了,大家都看他。目光汇集而来,有难消的悲伤,有难掩的愤怒,也有令人心软的担忧与期希。
“王师弟毕竟新进不久,现在冠巾会不会……”马启亮忍不住为他发声,人群也有声音附和。“是啊!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会害怕犹豫再正常不过了。”萧明心更是转出,拜礼而下:“师父,要不……让他再多留几天?”
“愿者留,不愿者走!”清虚子则背过了身,话语如钉:“你无需为难。”
在这决定命运的关头,王昌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留下的理由。
可我呢,有吗?
正是马启亮他们提前告知,他才能享受那一段安宁时光。那一夜,也正是萧明心及时出现,他现在才安然无恙……他们每个人的声音都那么温暖,都在为我考虑。
吴仁义可以不在乎一众道人投来的目光,但他在乎。
穿越重生,我到底想要什么?
难道我要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飘然而去吗?不,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又怎忍心让他们失望!未来会怎样,谁又知道呢?
在这个世界,我近乎一无所有……难道连他们也要失去吗?
是时候作决断了。
抛却一切烦恼,王昌双目仿若点亮的火烛。他猛的站起,向前走出几步。目光跃过了清虚子的背影,落在了殿内供奉着的三清像上。
‘身心顺理,唯道是从,号为道士!’这三句话突然响在心中,犹如洪钟大吕,震的他通体血气发热。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王昌一字一顿说着。
话音落下,三清殿中,突然响起了一片惊声。
王昌站在那里,昂首挺胸。一片青白色的毫光正缓缓从身上泛起,门外射入的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更将那一层犹如烈焰燃烧的光芒染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