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是爸爸。”沈洐的嗓音低沉传来,就在门外。
姜浓呼吸微松,想来也不可能是傅青淮来了,她还没穿高跟鞋,雪白的小脚沿着床边滑下,一边小心翼翼提起厚重的洁白裙摆,将房门缓缓打开。
走廊上,沈洐今日嫁女,一身藏青色格纹的西服,料子法兰绒质地,衬得英俊的脸庞添了几分柔和,他双眼被白纱缠绕着,仿佛还不能立刻视物。
程斯成在旁边说:“医生嘱咐,九叔可以看一小会儿。”
姜浓表情意外,继而是惊喜的。
沈洐的治疗还算成功,上次拆纱布时,已经能看到隐约模糊的影子。
没事先跟她说,是怕希望落空。
姜浓赶紧把父亲请进房内沙发处,四下也无人打扰,她正要接过程斯成递来的剪刀,又被他猛地收了回去:“新娘子大喜之日,碰这个不吉利。”
程斯成是个讲究人,帮她把沈洐后脑勺的纱带剪散了,才让她解下。
姜浓屏住呼吸,手指缠着一圈圈的松开,逐渐地,沈洐紧闭的双眼也露了出来,他还没睁开,似得缓缓,适应一下室内的明媚亮度。
半响,沈洐听见她极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是紧张的。
他安抚般拍了拍姜浓的手,浓密很长的睫毛睁开了些,随着光刺入,视线也从模糊不清到了隐约见到一抹纤细白色的身影。
黑暗是一点点散去的,就如同浓雾般散掉。
沈洐从未想过还能有重见光明的这天,他完全睁开眼,恍然间,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解宜夏站在眼前,一时间就这么僵硬着,看她靠近些,玻璃窗照射进来的明媚光线都照在她侧颜上。
姜浓的眉眼稍精致些,轮廓像是雕琢近乎到了完美程度,妆容在她脸上也没留下刻意修饰的痕迹,垂下时,连低落的卷翘睫毛的柔和弧度都异常清晰可见。
沈洐近乎失神的望着,怕呼吸重一点,就会惊扰了这幕。
他眼底逐渐被泪光浸得湿红,骨节匀称的手掌也在无人察觉的震抖着,从胸前口袋里掏出年久失修的怀表,金属盖子上放着张解宜夏的照片,边缘已经略黄。
沈洐看着怀表这照片,在看穿着洁白婚纱的姜浓,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低沉磁性的声线里克制着激动情感:“你跟你母亲,真的很像。”
姜浓清水似的漂亮眼睛望着沈洐,浮出一丝泪意。
姜浓点头,看着沈洐连伸出手都是小心翼翼的,怕破碎了般,指腹摸了摸她脸,才把人轻轻抱了一下,只是极短暂,继而,沈洐极快擦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去将口袋的墨镜给戴上。
“这大喜的日子,不该惹你哭。”他看姜浓也在激动的落泪,去找纸巾,动作略显生疏的,给她擦。
又怕擦去画好的新娘妆容,只能格外仔细,略有些自责。
这一刻,姜浓静静的看着沈洐,他复明那瞬间,定是遗憾满身的,也想念着解宜夏若是有机会穿上婚纱的模样。
程斯成争分夺秒地算着时间,在旁低声提醒:“九叔,医生就在楼下,等着帮你把眼睛处理一下。”
还没痊愈,长久见光不太好。
沈洐发红的眼睛已经感到了刺痛,要避着日光,也不能流眼泪。
姜浓拍了拍他肩膀,柔声说:“爸爸快去吧。”
她尽量笑,即便父亲眼睛已经闭上,也想笑的好看些,未了,又说:“把眼治好,日后,您还要看着我幸福一辈子。”
*
傅青淮是算着吉时来的,比起她就请了一位伴娘,伴郎团就有数位,都是平时与新郎交好,在京圈有头有脸的贵公子们。
沈珈禾透过窗看外面,觉得自己小身板是拦不住的。
她把门关上,求生欲很强的交给门外的姜湛:“小舅子,那些哥哥们就靠你拦了啊。”
姜湛的战斗力也不行,楚绥上来就把他给搂住,狐狸眼眯笑:“听说你念军校的?来,跟哥哥去旁边聊一会学业的事。”
没了小舅子挡道,想进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门被打开。
那一刻上午的阳光正好,清晰明媚的照在姜浓身上,将装饰着钻石的洁白婚纱照得微微发亮,整个人宛如笼罩了一抹仙气般,美到让人忘俗。
傅青淮看到她,反而不急了,将想进来的人都关在了外面。
沈珈禾已经自动将自己藏在了衣帽间,很识趣,没有惊扰新人的独处。
这扇门隔断了喧闹的人声,傅青淮低头看她,俊美的脸庞也同样映着光,黑如鸦羽的眼睫下,视线是滚烫的,一直锁着她的模样,慢慢地,去亲那微微笑的唇。
他在楼下定是喝过了茶,姜浓从抵了进来唇舌,能尝到清茶味。
吻了会,随着傅青淮那股独特的梵香气息越发近,他停下,又贴着她唇温声说:“嫁给三哥,好不好?”
姜浓被惹笑,眼泪退了回去:“哪有人,孩子都生了,才来问这个。”
“仪式感总要有的。”傅青淮去握住她戴戒指的手,温柔捏着,哄她点个头:“看来三哥诚意不太够,给浓浓跪下求个婚?”
见他真的要屈膝跪地,姜浓葱白纤细的手去拦着,红唇弯起透着艳色:“楚绥他们等会要撞门了,见你这样跪,怕要拿来笑你个几年,别跪了,我愿意——三哥,快起来吧。”
姜浓慢慢的伸手抱住他脖子,尽量避免弄皱男人极正式的纯黑色新郎西装,仰头去回吻的一瞬间,被他给稳稳地抱了起来,仿佛在告诉她,这辈子都不会松手了的。
“三哥带你回家。”
傅青淮低而温柔的声线很是动听,说完这句,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抱着她往外走。
姜浓的婚纱裙尾很长,搭着他有力的手臂垂坠到地,一路走下来,别墅的旋转楼梯和客厅都站在亲朋好友,在众人的一声声祝福下,出了山顶别墅这扇大门。
姜浓睫毛被泪意浸得微微湿润,下意识回望了一下,看到了父亲沈洐的高挺身影就站在门口处,与弟弟姜湛静静站在一处,目送着她出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