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挂在天边,将渭山市医院映得通红一片。
赵卫国像是一头被重担压垮的老黄牛,光着膀子蹲在地上吃着烟草,脸上风雨岁月侵蚀留下的皱纹,此时犹如一张苦瓜皮,皱巴巴,苦得发黄。
对面几米处,赵向东蹲在地上,嘴角挂着鲜血,一张脸肿了大半,但他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犹如失去了三魂六魄,眼神呆滞而又茫然。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一摇把甩过去,竟然差点把人给打死了。
两人脚上的黄泥已经干了,裤子落在脚脖子上,沾满的泥巴也都干了。
但不知为何,看到父亲和大哥两人现在这样,赵向南鼻头忽然感觉有些酸,又越来越酸。
上一世,大哥出狱后变得沉默寡言,打了一辈子光棍,自己虽然每次给家里一些钱,但却总是看不顺眼他的邋遢,他的不争气,还有他的无能。
如今再想想,大哥其实才是为这个家付出最多的人。
若不是为了挑起家里的担子,以他的学习成绩又岂会十六岁就辍学在家里种田,若不是为了浇水多收成一把粮食,他又怎么会守着抽水机,导致坐了十几年牢。
而后来政策好了,村里有养老院管光棍吃住还发钱,如果不是为了帮自己和二姐分担分担,他又何必在家里伺候父母。
村里人都背地里笑话他一辈子没用,坐过牢,却默默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现在这个家。
自己呢?
后来在外拼搏甚少回家,等成了家有了孩子又是另一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里的磕磕绊绊,一年两年才难得回家一趟。
积攒了点家底,每次给家里百分之一的钱还觉得自己多了不起,数落这个,数落那个,现在再想想,其实潜意识就是在把自己的无能推给别人罢了。
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
赵卫国丢下烟头连忙起来问道:“大夫,人咋样?”
医生皱眉道:“现在不好说,不过命应该是能保住了,就是现在没有意识不好下判断,需要继续观察,你们先去把住院费交下,后面看看情况再说。”
听到对方说人死不了,赵卫国脸上的皱纹化开了一点:“这个住院费,要交多少?”
“先交三千吧,他这个情况比较严重,你们要做好他长期住院的心理准备。”
三千?
赵卫国人都懵了,像是被一道惊雷劈在脑子里,劈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千块,可以在家里盖三间新砖瓦房,加两间平房了。
三千块钱就是把自己一家卖了,也买不出来这么多钱啊!
赵向东也懵了,自家一家六口有五个人的地,一共是十一亩半,去年收成不好一亩地就见了两百六十斤小麦,提留款交了一千八百斤,剩下的也就勉强够吃。
三千块,上哪弄这么多钱!
就算把家里剩下的那些粮食全卖了,一斤三毛一分钱,千把斤也只能卖三百块钱啊。
赵向南心里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一时之间还没法转换货币灌水的逻辑,无非就是三千块钱,这点钱还不够他后来跟朋友吃一顿饭的呢。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打死算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没事不少惹是生非,你怎么就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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