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西隔壁有个前年新建的购物广场,从美食到购物一应俱全,五楼有家茶馆,生意冷清,却开到现在,里头的服务员穿着古典,即使没什么人也一如既往的精神饱满,笑容满面。
宋逸晟跟在杨继沉后头,他摊开掌心看了眼,已经出了层细汗,他在裤子上抹了几下,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杨继沉要了个包厢,和宋逸晟面对面坐着。
茶师坐在一侧,烧水泡茶,有条不紊,头顶的八角宫灯亮着微光,在古色古香的木桌上投下一道光影。
杨继沉盯着他看了会,笑了,“你不是要聊天吗?”
“我……”
他要说的实在太多,机会在眼前却不知从何说起。
杨继沉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目的,想要什么,直接说。”
“没有!我没有想要什么!”
“那靠近江珃做什么?”
宋逸晟低下头,“我……我只是想认识你……”
杨继沉靠在褐色的沙发上,双腿轻搭,他看起来很松散,或者是根本没有把他放眼里。
他说:“你早就认识我了不是吗?”
宋逸晟沉默了。
在杨继沉第一次去找江珃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来了,杨继沉的长相,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记得牢,九月的天,炙热火辣,他从江珃宿舍走回去的时候不断的出汗,最后腿抖到在原地蹲了下来。
对他而言,杨继沉太遥不可及了。
他想过有一天要去找他,也想过杨继沉和他翻脸的样子,或者杨继沉和他激动相拥的样子。
他和他母亲是欠他们的,他母亲欠杨继沉母亲一条命,而他欠杨继沉一个交代。
宋逸晟从小过的丰衣足食,在杨继沉被人追被人打的时候他还在玩游戏机吃大餐,在王丽韵去世杨继沉痛苦不堪的时候他的母亲带着他远离那里,他还以为是一场刺激的旅行。
宋逸晟十五岁的时候送走了母亲,宋苑得了肝癌,都没过四十岁,她躺在床上边流泪边说:“这都是报应,报应啊,都是要还回去的。”
宋苑塞给他一张银行卡,里头还剩下一百二十万,宋苑说:“妈妈再也不能照顾你了,这是你爸爸给你的,人生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那时候他对杨家还没有很准确的概念,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事情的大概,他是个私生子,他的母亲一直被人戳脊梁骨,连外公外婆见到他们第一眼的时候都打骂了一通,宋逸晟对于杨超的记忆停留在十二岁之前,很多都已经记不得。
关于杨家的种种还是从外公外婆嘴里听来的,他们明明不离家门,却对一百多公里外的事情了如指掌,听到杨继沉的时候宋逸晟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世界上多了个自己。
他也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别人的人生。
再后来,他在网络上,在电视里,在报纸上,一直搜索着杨继沉,他的每一场比赛,他的每一次采访,他的每一点风吹草动,越了解越发现他是个多么令人钦佩的人。
不知道是血缘的原因还是他这个人本来就这种性格,宋逸晟对杨继沉有种说不出的崇拜和向往。
就连外公外婆都说:“那孩子可惜了,如果杨超没搞到这种地步,如果公司还在,那孩子得多有出息,也是吃了很多苦啊,是苑苑想不开啊,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逸晟啊,你别怨你妈妈,也别怨他们,这都是命。”
宋逸晟笑着,“不怨。”
他也开始试着接触赛车,摔了几次狗吃屎以后,二老就不让他玩了,可心里就是莫名的憧憬。
茶师给两个人端茶,青花瓷纹的小茶杯里茶水清澈幽香。
宋逸晟深吸了一口气,说:“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杨继沉嗯了声。
“那…那你讨厌我吗?”他很紧张,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太阳穴滑下。
杨继沉:“没什么感觉。”
眼前这个人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关系。
宋逸晟却松了一口气,他重新扬起一个笑容,说:“我有东西还给你。”
他把那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推给杨继沉,解释说:“这是爸爸当年给的钱,我妈用了些,可是她给我以后我就没动过了,原本该是你的,一共一百二十万,奥,可能会多一点点钱,因为有利息。”
杨继沉眼眸微垂,视线落在那张卡上。
一百二十万,对当年来说是一笔巨款,现在好像没有那么稀奇了,他也不需要了。
杨继沉说:“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可你不是买房了吗,你还要和小珃结婚,应该缺钱吧,这就当我的贺礼行吗?”
杨继沉看向他,“把钱给我,然后呢?你想得到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
杨继沉点点头,“行,那你喜欢小珃吗?”
宋逸晟:“喜欢啊。”
杨继沉眉峰微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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