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从不曾想过他会爱上谁。他心怀整个江湖,野心勃勃,心智容貌无一不缺,谋划计策都是人上之人,所有人都会是他的棋子,他与女人,最多不过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罢了。
世人常说,你之所以会爱上谁,是因为那人身上有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而那会强烈地吸引着你。
无花觉得这对他而言该是无稽之谈才对。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女人,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那么,她吸引他的到底是哪一点呢。
初次见面,大海之上,她轻轻一跃,踩上他的船舷,像一只轻盈的鸟。她向他行礼,眸光狡黠,开口便是:“我想高洁大义,豁达如无花大师应该不会认为女人是污秽的吧?”
她这话说得犀利强势,让人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更何况,“高洁大义”这样的词都扣在他头上了,若是拒绝,岂不是配不上她这个词了?
无花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伶牙俐齿的女子,不禁觉得有趣。
身为女子,还如此能言善辩,用奇怪的理论振振有词,一肚子歪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明是被她针对了,应该是被她怀疑了,可无花却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无比好奇,又觉得有些畅快,有些开心。
她是这样有趣,让他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一点儿。
他从未感受过异性带来的这种吸引力,与和楚留香之间暗暗比较谁更优秀的男性心理不同,与亦敌亦友的处境亦是不同,纯粹只是因为她像个谜团似的吸引着他,男女之间的羁绊竟是这样奇妙——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仿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甚至于,与她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会格外愉快,平日里饮的酒会变得更为香醇,连焙好的茶都有种特别的香味。
怎么会这么特别?怎么能这么特别?
无花从不否认自己其实是个伪君子,也从没有否认过自己的自私。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个无私的人,即使装得如此,他内心却还是有渴望立于巅峰的想法。
所以心湖大师册立什么都不如他的无相为掌门时,他的心中是有不平的,只是无论怎样的情绪,他都不会显露出来罢了。他早已习得这波澜不惊、不动声色之法,如他这般像是无欲无求的人,那么,届时他实施他的野心时,别人也绝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无花的计划很完美,如果没有个多管闲事的楚留香,他如今可能已经达成他的野望了。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备有后招,既然在中原不行,那就再从大漠里重新开始。于是他选择假死,戴上易容面具,潜入沙漠。
只除了一个变数。
苏蓉蓉。
说来,他与苏蓉蓉也不过见了寥寥两面罢了,第一次见面,她跳脱常规地怀疑他,甚至还来“调戏”他,他那时还是德才兼备、佛门中人的无花,自然会对她的“调戏”觉得“尴尬”。
而第二次见面,他们之间的处境调了个头,局促的变成了她,从容的变成了他。不,其实他之前也从未慌乱过,只是表现得如此罢了。说来也巧,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她带来的危机。与为这副皮囊所欺骗的其他人不同,她一开始就在怀疑他,他甚至会预感自己的野心会毁在她手上,所以他想提前解决掉她,在她破坏掉他的计划之前。
可她比他想的还要更加聪慧,他的心思为她所扰乱,他的判断力在下降,甚至,还在庆幸,她并没有死在他手上——不,或者,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杀了她。
毕竟除去天一神水,他要杀死一个人的手段还多得是。尤其这个女人还不像楚留香一般,拥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和高强的武功,除去格外聪慧、易容和暗器之外,这女孩就和普通的女孩差不多。
但他已经不想下手了。
这世界多么无趣,而一旦有你在,竟变得如此有趣了。
那时的无花还辨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直到将她亲手送给南宫灵,他心中已有了杀了南宫灵的想法,却仍还想要保住于凛凛。他才发现,仿佛在她笑眯眯地说着“久闻无花大师盛名”的时候,他就已经身陷囹圄,再逃脱不出。
无花一想到自己被她迷住,她却依旧那副谁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就觉得不甘。再看看楚留香这表情,就知道他定是也喜欢着她的,不由就在诈死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想着能在她心中留下个疑惑的痕迹也好。
——竟如此卑微。
后来他拐走了李红袖和宋甜儿,又欺骗了中原一点红来当他的帮手。其实若想不被怀疑,他应当装作不认识她的最好,但还是忍不住将她放在自己身边。
他只是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罢了。以为做得到的很多事情,面对她的时候,底线却一再下降。他不是自制力弱,只是凡事遇上她就要打个折扣。甚至于,他竟为了她而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一向喜欢将情绪隐藏在内心的他,竟会像个不知世事的毛头小子一般,将自己的情绪这样赤/裸裸地爆发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内心的情绪已然满溢,自然而然倾泻而出罢了。
永远都是如此。在遇上她后,他的原则、理智、冷静、自控力与忍耐力,统统都变成了摆设。喜欢真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一种情感,怎么能让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呢?
他终究还是敌不过楚留香,在中原时赢不过,在沙漠时却也同样赢不过。楚留香本是要带着他去找石观音的,无花却忍不住透露了石观音去找龟兹王的消息。
他本不该说的,但是,他太担心那个人了。
他将她留在了船上,以她的性格,是决不肯就这么乖乖待着的。那么……若是这样,石观音若是到了那处,会不会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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