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的生日宴

    不知不觉，澡洗了两个钟头，天黑全了。洗了澡出来，骆北见她穿着自己的短袖，有些过分大，刚好盖住屁股，露出两截白净的腿。小腿肚子生得骨肉停匀，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微光。

    “我……睡这？”栗玖玖心想，她应该回去的，这些日子范长宽以她哥自居，明日里又是一通解释。

    刚洗过的头发有些湿滑，骆北摸着触手生凉，可少年心底里有着无数的暖意：“你睡，我打一会游戏。”栗玖玖坐在床上靠着墙，插上耳机。等到骆北开了两盘回过神时，瞧见女孩靠着墙睡着了，手机还亮着，放着歌。骆北瞥了一眼，THELASTGOODBYE，专辑上站着拿着剑的男人，男人目光坚毅，远处有苍茫的群山。

    外边的雨还下着，骆北跳上床。外边路灯的光照进来，照在女孩脸上。她睡得恬淡，跟手机里他拍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骆北心底里突然涌起一股子不知名的温情，她的头发还半干不湿，耷拉在床铺上，他突然埋下头，就着月光嗅了嗅，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味道。男孩咧开嘴一笑，自己可活像个变态。

    手机里男人还在低声吟唱着“Manyplacesihavebeen……Manysorrowsihaveseen……butidon`tregretNorwilliforget……”

    等到第二天栗玖玖刚醒过来，推开门一股扑鼻的饭菜香气。“北北你朋友醒了！”有老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上次栗玖玖大清早溜走，没瞧见骆北的奶奶。如今看来，佝偻着身子，面容有些慈祥。

    骆北招呼栗玖玖陪着他奶奶坐在客厅里，自己快速炒了两三样菜。栗玖玖坐在沙发上，老人攥着自己的手，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坐在饭桌前，骆北的奶奶还攥着自己的手，笑呵呵给自己夹菜。

    骆北举起杯子，“奶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原来今天是老人生日，那昨天那蛋糕不是骆北一时兴起诓骗自己的，可这场面骆北带自己来作甚？栗玖玖也有样学样“奶奶，福寿延年……”

    栗玖玖一觉睡到了一点钟，吃完饭三点钟，栗玖玖心想，遇见骆北就没有一次不旷课的。骆北硬塞给了栗玖玖水果，说“你爸爸害她生日没儿子了，你来陪陪她不应该吗？”栗玖玖总觉得这是歪理，可有事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

    “你是我们北北的女朋友吧?”听见这个问句，栗玖玖赶忙摇着头，“不是，不是……”是您孙子杀父仇人的女儿，也是害死您儿子的人的女儿，当然这话栗玖玖也就在心底里说了说。

    “我们北北呀！从小没了妈，他爸对他也不好，所以他性子不好，我瞧着你性子倒是蛮好的，现在小孩子谈恋爱分分合合，可我盼着你们呀，要好好的相亲相爱。”

    一席话说的栗玖玖惶恐极了，要是面前的老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这些?

    暮色四合，有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栗玖玖缩着身子，乖巧的坐在一旁，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也是母亲的儿子，而在栗守达的案子里，那些阴暗不知名处，有多少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死了呢？还有多少人，多少家庭也得破裂呢？纵使有些人是活该，可还有许多人是无妄之灾，一想到这，就有森然的寒气从后背窜上来。

    晚上七点，栗玖玖要走，却被拖着看电视。老式居民楼电压不稳，没看一会儿停电了。栗玖玖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可以回学校了吧。

    谁知道骆北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倒腾出蜡烛来，客厅正中的小桌子上忽明忽灭的光闪着，照亮了半个房间。就着这光，他们开始打扑克。一两局下来，栗玖玖放松了些许，渐渐地打得像模像样，学业繁忙，她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

    八点，老人终于睡了！栗玖玖心底里长叹一口气。想要快速开溜，现在回去，应该能赶上后两节晚自习。她满打满算旷了一天半的课，这可算破天荒头一次。

    骆北心底里想着，今天的生日也不是让她来对着祖母陪笑清债的。他只是觉得他想她来看看，看看他的人生。没有谁的人生不是一滩烂泥里要开出花来的。人生还长着她不能就这么放弃掉自己。

    骆北很早之前见过栗玖玖，那时管莹刚死，骆向东拉着上小学的他去工地打零工。工友们看他小很照顾他，工地上半大孩子很正常不过都是初中生，骆向东不敢让他辍学，只好在暑假里带着美其名曰见见世面。

    七月里的暑天热得人冒汗，胃里没东西还胀气。骆北脑子直犯晕乎，晕倒在地。

    他醒来是在监理的床上，听说老板经常来这拿这件房当临时休息所，床架子上搁着老板女儿的照片。女孩穿着齐整又富裕，花裙子衬得脸像花蕊，笑嘻嘻的站在花园里。

    一看就家教良好，学习优异，带着一股子傲气。跟自己不一样，骆北张开手，还没开始发育的手上全是血泡。

    后来管春晓发达了，由他舅舅负担自己的学费，骆向东也得看着管春晓的脸色过活，自然不敢说什么。

    昨天晚上，她的脸睡着的时候还是一张不知人间疾苦的脸，明明境遇已经跌到谷底，昨天之前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她的境遇再添一把柴火，把她架起来烤？

    可如今看着，他是不愿意的，该落的下场境地，她得了，可他不高兴，她那么苦，他怎么高兴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