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看的心惊肉跳,眼眶发涩,自己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一日,满门赐死的惨烈场景,他不敢再去想,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身形一转,往东厢房走去。
夜沉如水,柱影摇曳,每一次西风吹过的“哗哗”作响声后,恍若狼家满门忠烈的冤魂作祟。
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正室,推开门襟后,现在,已经空无一物,那些名人字画,珍奇古玩,早被收纳国库之中,充当军饷。
狼烟不曾有半点可惜,哀叹之色,反而,当他扫过大厅,落在床头那件横纹梨花木质刀架上时,楞了好久,只见,原本应该放有三柄长刀的架子上,现在居然也是空空荡荡。
一柄细雨,一柄追风,一柄狂浪……
狼烟失落,仿佛战场上痛失血肉彻骨的左膀右臂,他抿了抿苦涩的嘴角,走到一侧红木大床下,伏低身子,伸手探入黑暗中摸索,不用一会,他仿佛摸到了一只藤条打造的盒子。
狼烟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单手用力,将那只腾盒拖出,高扬无数尘埃,青年只是皱起眉头深深屏住气息。
当他打开盒子的一瞬,一条崭新如初的乌黑皮甲显在他的面前,皮甲共有七件,分别是护胸,护腿,护膝,乃当年,自己斩杀南越王勾乙,由越国大内所得。材质坚韧,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乃传说中上古三千越甲灭吴时,所穿戴之物。
狼烟褪去自己一身囚服,露出雪白健硕的肌肉,此间,手指拂过胸腱下数道狰狞,可怖的刀口长疤,直到他摸上自己右侧胸腔下的一处凹陷肌肉时。
狼烟深促的眉宇间,赫然一凛,那是当年萧炎手底下第一猛将兀突骨的长枪所刺,枪头直径穿过了后背,血流如注,痛彻心扉,可那员骁将做梦也想不到,他面对的狼烟,竟然是个疯到不怕死的男人。
长弓脱手,狼烟有刀,为了防止兀突骨逃脱,他竟然伸手直径握住了强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顶上长枪,纵马前行,狂狼如疾风闪电般出手,一刀斩下,刀锋直径从眉宇斩落至嘴角,兀突骨大嚎,五官不分,血流满面。
正当,狼烟准备提刀再杀之际,胡子援军赫然杀出,兀突骨得逃……
“是一员猛将!”
狼烟淡淡自语道,他手扶着那处凹陷,肋骨断裂,那场大战三日之后,若非鬼医平一指全力施救,自己恐怕早已经被那截断入腹腔的肋骨,刺穿脾脏而死。
狼烟重新穿戴好黑色皮甲,此刻,整个人如获新生,站在冷冷月光下,那道身姿挺拔,青年不凡。
狼烟伸手抚过皮甲腰肌,光滑如玉的盔甲表面此刻,有了一处空荡,狼烟面色如雪,双目似电,他知道,曾经的这里,应该还有一块军章,九龙交汇,龙腾虎啸。
那是千牛龙武上将军的军章,此刻,应该尚在陛下手中把玩,不知老爷子可否厌倦……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晓得那抹微笑是露给谁看,是月色长啸的西风,还是满屋忠烈的冤魂。
就在自己关上门的那一刻,狼烟费劲心机,终于翻遍帅府大小角落,搜罗出一柄生锈短刀,此刻,厨房里的用水五年时光无人担落,早已经干涸。
狼烟只得静蹲在大堂外的假山鱼池旁用度,看着那微微发酸的一摊死水,狼烟手中的短刀渐渐停落,听说,当年自己的两位婢女哭嚎着不肯自尽,就是被两条冷血无情的大内侍卫,溺死在这片鱼池当中。
络腮胡子随着短刀锈迹刀锋一点点的挂落,狼烟脸上渐渐露出了白皙葱郁的肌肤,倘若,那两只烦人聒噪的丫头还在,恐怕,此刻便有七百种“咯咯”嗤笑的无良表情,调笑起自家上将军,道:
“主子,原来还是俊秀后生,这番细皮嫩肉的白脸书生模样,可叫外头的大闺女动心,恨不得扑上去吃了……”
想到此处,狼烟无端的自嘲一笑,他望着碧绿死水,仿佛那荡漾水波涟漪之下,露出两张清秀的可人笑脸儿来。
“丫头,主子对不起你……”
狼烟起身,手中短刀滑落,跌入碧水之中,打破了那道幻想,他重新整理好乱发,紧系一条红绳吊好,黑甲白面,身形如狼,当年不可一世的少年英雄,如今,退去血色,纵然长刀不在,英武不复,却丝毫不减枭雄本色。
帅府极大,千转百回,狼烟却极为熟悉,那些少年时烂熟于胸的走廊画壁,亭台楼阁,一一数去,直至来到末尾的一方偏殿。
此刻,夜如梦魇,月色不复,高耸入云的词牌楼子里,惊现两道漆黑如墨的大字:
祠堂。
又是一阵西风萧瑟,隐隐只见,落在青年耳旁中,金戈铁马,声声咆哮:
英魂不死,满门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