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内心斗争,忍不住爬起来,去找沈淮与“对峙”。
还有,傍晚的事情还没出结果呢。
再不趁着爷爷在的时候一鼓作气,只怕后面真的要再而衰、三而竭了。
杜明茶怕惊动了爷爷,脱下了鞋子,赤着脚,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才放心地往外走。
客厅里铺着大块的、白色毛绒绒地毯,长毛能够将她整个脚背埋住,踩在上面有种走在云朵上的柔软质感,一点儿也不费脚。
只是离开地毯可就苦了杜明茶,木质楼梯质地硬,生凉,走在上面硌的脚掌心疼,又痒又不适。忍着这种感觉,杜明茶一口气上了楼梯,刚好看到正坐在走廊尽头软椅上看窗外的沈淮与。
杜明茶说:“你怎么在这儿?”
沈淮与:“睡不着。”
他声线温和,瞧杜明茶没穿鞋子,先皱了眉,刚站起来,就听见楼下邓老先生问:“明茶?你半夜不睡觉去闹你二爷爷做什么?”
老人家声音中气十足,杜明茶不得不转身,笑眯眯地看正扶着楼梯扶手上楼的老人家,一脸无辜:“有件事想问问他呀。”
邓老先生不说话。
他慢慢地上来,瞧见两人至今之间还离了一段距离,才稍稍安心。
还好,还好。
“有什么话,等明天早上再问也一样,”邓老先生按着腰,着意看杜明茶,“大晚上的在一起说话,总容易出事。”
杜明茶心虚。
她本身并不是那种容易心虚盗汗的性格,或许是涉及到沈淮与,才叫她脸上流露出些不安。
又恐叫爷爷瞧出来,她若无其事地转脸,问沈淮与:“江玉棋那人好吗?”
沈淮与冷静地问:“你指哪方面?”
“就是他私生活方面吧,”杜明茶说,“我刚刚给我朋友打电话,是江玉棋接的。”
她没有说太多。
沈淮与还没回答,邓老先生先开口了,满脸不赞同:“江玉棋是哪个?天天和人传绯闻的江家小子?”
沈淮与说:“那些不过是空穴来风。”
“我不管空不空,”邓老先生有意要在杜明茶面前竖榜样,要教导她不可被外人欺骗,“明茶,你记得,大晚上留你单独住的男人没一个好货,个个都是牲口。”
沈淮与目不转瞬地看着杜明茶。
杜明茶小声问:“那沈淮与也是吗?”
“这不一样,”邓老先生不假思索,惊奇不已,“淮与可是你爷爷辈的人啊,明茶,你怎么能有这样不孝的想法?”
杜明茶:“……”
爷爷辈的沈淮与:“……”
坦白来说。
至今,杜明茶仍旧无法将沈淮与和“爷爷”两个字联系起来。
如果非要给他定一个称呼的话,在亲密时候,沈淮与还挺喜欢逼她叫哥哥的。
一口一个哥哥,越叫越狠,不叫了就故意磨着她,吊着。
正腹诽着,冷不丁听邓老先生忽然问:“淮与,你脖子上是什么?”
沈淮与皮肤白,喉结处的白色爱心疤痕格外明显,更何况现在这疤痕下面,又多了几道细细的抓痕。
只是先前邓老先生心事重重,一直没能注意到这里。
“哦,”沈淮与摸了一下,有几道红色的抓痕,他若无其事放下手,“猫抓的。”
邓老先生沉思:“我来时也没看到这街区上有人养猫啊。”
“我自己养的,”沈淮与镇定解释,“在朋友家,过两天就会送回来。”
邓老先生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他微微侧身,因为腰疼,不得不将身体重量暂时压到一侧。
上下打量自己孙女后,他忍不住出声:“明茶,你腿上这红印——”
“哦,这个啊,”杜明茶面不改色,“我刚刚做了刮痧。”
邓老先生深思:“这地方还有刮痧店?”
“当然有呀,华人还挺多的,有个刮痧修脚店也不算什么吧?”杜明茶一通胡扯,又怕他兴起追问店地址,又补充,“不过这是我朋友拿牛角梳给我刮的。”
邓老先生低头:“这颜色瞧着不太像刮痧啊。”
“我们女孩子力气小,当然没那么明显啦,”杜明茶一口气说完,“好了,爷爷,我好困啊,先去睡了,你们慢慢聊。”
她怕言多必失,不等回答,一溜烟儿地蹭蹭蹭先下了楼。
杜明茶算是发现了。
在老人眼皮子底下,的确找不到和沈淮与聊天说话的好时机。
不仅仅是今晚,一直到了次日白天,她甚至连和沈淮与单独相处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早晨邓老先生拉着沈淮与说说笑笑下了一上午的棋。
杜明茶睡到中午才起来,睡眼惺忪地过去看了几局,明显发现沈淮与一直在让邓老先生——
杜明茶棋艺还是跟邓扶林学的,父女俩从杜明茶六岁起就开始对弈,一直到杜明茶读高中时,即使杜明茶让父亲两步,他也下不过自己。
至于邓老先生,邓扶林只偶尔提过一句,说父亲棋艺稀松。
杜明茶坐在软椅上,手托腮,垂眼瞧着两人你来我往几下,沈淮与已经默不作声让了邓老先生三次。
察觉到她的视线,沈淮与微微侧脸,瞧着她,眼中有淡淡笑。
杜明茶却别过脸,不肯看他,去看墙壁上悬挂的画作。
是莫奈的睡莲。
虽说莫奈画的《睡莲》多,并不会如其他画作一般被拍卖出离谱的天价,但对于杜明茶来说,她只从课本上看过的画作,如今真迹竟这么随意地被悬挂在墙上。
只有技艺水平相当或者接近的人才能瞧出来对方究竟有没有让步,如邓老先生这种,与沈淮与实力差距太大,以至于赢了之后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频频放水,反倒是抚掌大笑:“淮与啊,我先前只听人说你下棋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杜明茶心想。
是不过如此。
绞尽脑汁让了您四步棋才让您赢了。
沈淮与只是笑:“还是您更胜一筹。”
“哎呀,你怎么又用上敬称了?”邓老先生不满,“真说起来,我该叫你一声淮与弟。”
沈淮与笑:“不敢。”
眼看这两人在这里下棋,杜明茶忍不住上来二楼,偷偷去看玩具屋——
还好。
门加了密码锁,一般人也可能打开这里。
杜明茶忍不住有些忧愁。
照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找机会问清楚?
杜明茶很想知道,沈淮与究竟是怎么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正纠结着,不经意抬头,杜明茶看到正伸腰的邓言深,眼前一亮,叫他:“堂哥!”
邓言深停下转腰动作,狐疑:“做什么?”
“你现在去书房里面,找点话题和爷爷聊聊呗,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把沈淮与放出来就好,我有事必须和沈淮与单独聊,”杜明茶说,“耽误不了你太长时间,也就十分钟左右吧。”
邓言深断然拒绝:“我不干,万一被爷爷知道,我指定会挨一顿爆锤。”
“不干也行,”杜明茶若无其事地捏捏手腕,“那我就和为君说,她之前收到的圣诞礼物其实是某个姓邓的——”
“行行行,我去试试,”邓言深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吸一口冷气,“真是败给你了。”
说到这里,邓言深放下手:“不过我顶多帮你们拖延个十分钟啊,你们有啥想说的、想解决的抓紧时间弄。”
杜明茶笑了:“不愧是我能屈能伸的堂哥。”
邓言深说:“你也不愧是我鬼机灵的堂妹。”
兄妹俩人一拍即合,短暂达成愉快交易。
杜明茶没下楼,在沈淮与房间等他。
这房间中的床单已经更换过了,空气畅通,有着淡淡青草和蔷薇花的味道,顺着风儿在房间中迅速扩散、弥漫,沁人心脾。
大约一分钟,杜明茶听见脚步声,慢慢地上楼。
门开了。
沈淮与说:“言深说你有事情——”
话没说完,杜明茶拍了拍床:“上来说。”
她太累了,腰现在还有些疼,不想站着和他聊天。
不得不说,手机憋久了,威力真的堪比炸弹。杜明茶昨天被炸了个头晕眼花脚抽筋儿,这两天全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支撑下来。
沈淮与坐在她旁边。
楼下就是邓老先生和邓言深,因窗户都开着,隐约能听到邓老先生骂邓言深的声音。
听起来热火朝天的。
杜明茶先盯着他的眼睛:“昨天晚上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家乐福兼职?你怎么知道我……我差点被人跟踪?”
“我有一分公司在这里,从一开始,这业务就是由我亲自打理,”沈淮与平静地说,“巴黎我很熟,熟悉到也知道他们政府也存在着一些可以用金钱来打理的部门。”
杜明茶心中稍稍一沉。
“这里治安不如国内,我并非要伤害你,”沈淮与垂眼看她,“明茶,你所拒绝的那些金钱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们能让警局来同意我的请求,多聘些人手,加强你住处附近街区的巡逻。”
“为什么对它这样抗拒呢?”沈淮与耐心地问,仿佛又成为她所倾慕的那个淮老师,“它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能够让我了解并确认,你处于安全范围内,这样不好吗?”
杜明茶没有说话。
她忍不住想起前些天被黑人跟踪时候的恐惧,她那天撑伞的手在颤,握紧防狼指套的手指也在抖。
她险些要被沈淮与说服了。
不对。
杜明茶意识到自己的筹码被沈淮与轻松取走一枚。
他很擅长谈判,至少杜明茶觉着此刻的自己像是被他说服了——但不行,不是这样。
杜明茶内心的声音提醒她。
正如杜明茶试图说服沈淮与一般,对方也在尝试说服她。
“我承认,我……”沈淮与双手交握,又说,“昨天我有些过激。”
“不是过激,”杜明茶认真提醒,“您差点就犯罪了。”
不过她觉着还好。
有点小刺激。
后面玩起来的感觉也不赖。
沈淮与无师自通,技巧高超到让杜明茶对那个玩具屋也不再是充满畏惧。
如果可以的话,杜明茶很想用链条将沈淮与捆绑起来试试。
一定很漂亮。
沈淮与淡淡瞧她:“我看险些成为受害者的某个人也很快乐。”
“因为受害者偶尔也会想做一次加害者,”杜明茶将双腿压在他腿上,给他看自己膝盖上的痕迹,“帮我捏捏膝盖好吗?昨天磨的疼。”
全因昨晚被邓老先生私下里批评在别人家做客不能穿的像睡衣,杜明茶今日穿了条海泡石色的连衣裙。
沈淮与掀开裙摆,瞧见她膝盖。
上次磨破皮的位置已经好了,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她小时候淘气,膝盖上还有些细小疤痕,现如今疤痕上方的皮肤被磨的的确有些变色。
大掌盖上去,沈淮与低头揉了两下,笑:“你打算怎么加害我?”
“我要去玩具屋里选一些手铐啦、镣铐啦,把你绑起来,”杜明茶认真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有意识到话题已经被带跑偏了,“然后你什么都不能动,只能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嗯?干什么?”沈淮与手掌心熨贴着她的膝盖,“我听不懂。”
他仍旧穿着熨烫好的白衬衫,洁净平整,身上有着杜明茶所喜欢的柠檬味道。
不过没有系领带,手腕处的袖口微微松散,露出手腕。
没有戴腕表,能清晰地看到手腕上凸起的圆骨。
倘如人的美各有异,那沈淮与的美一定是极其具有侵略性和攻击性的那种。
杜明茶趁其不备,将他推倒,骑跨在他身上,两只手按住他肩膀,模仿他先前对待自己,想要去按住他的手腕。
不行,手掌大小和手腕粗细差别大,他骨架大,杜明茶一手控制不住,只能分开用力按住他的手腕。
沈淮与很配合,在她身下顺从仰倒,好整以暇地看她。
杜明茶得意洋洋:“就像现在这样,困住你的手腕。”
“嗯?这样吗?”沈淮与任由她摆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反抗?”
杜明茶愣了一下:“啊?”
下一瞬,天旋地转。
她所按住的两只手腕微微用力,腰部也在发力,沈淮与轻而易举地坐起来,在杜明茶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轻松控制住她的手腕、腰部,径直调转方向。
一转攻势。
正在压制沈淮与的杜明茶被他轻松按在身下。
两只手腕都被他握在掌中,杜明茶双腿被压住,用力挣扎,仍旧不可撼动。
他太重了,不是她那点力气能撼动的。
沈淮与低头看她:“明茶,这才是标准压制姿势,学会了吗?”
杜明茶:“哼。”
她转过脸,气呼呼。
“好了,”沈淮与用空余的手触碰她脸颊,逗她,“叫一声淮与哥听听,叫了以后,下次我就不反抗,乖乖让你玩,行不行?”
杜明茶说:“都一大把年纪了让人叫你淮与哥,你也不嫌害臊。”
“叫哥哥也行,”沈淮与逗她,“小茶花妹妹,叫哥哥。”
话音刚落。
卧室的门被推开,邓老先生嗓门洪亮:“淮与,你看到明茶了——吗???!!!”
被沈淮与压制的杜明茶呼吸要停止了。
她转脸,看到爷爷正捂着胸口,表情有些受不住。
沈淮与松开她的手腕,起身,往邓老先生面前走了几步,去扶他,诚恳地叫:“爷爷。”
邓老先生被这么一句“爷爷”给刺激到了。
“淮与啊,”邓老先生手搭在他胳膊上,深深吸一口气,后仰,闭眼,“我应该没你这么死皮不要脸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