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酒笑道:“东城闲云斋的莫掌柜。我知道了,明日本大人就去拜访。”
青年惊讶道:“姑娘是朝廷的人?”
沈酒轻抬下巴,听到身后有人叫她,于是回头。
“阿酒!”
繁星满天,花灯如昼。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方应看举起扇子朝她招手,身前阻隔了不少的男男女女,于人群中出类拔萃,一眼便能认出他来。甚至还有一两个大胆的妙龄少女看他长相俊美无双,一时迷醉了心,将手中的香帕和鬓发上的珠花相送。
方大侯爷为难地看着递过来的香帕和珠钗,一边远远地留意沈酒的脸色,彬彬有礼地将东西还了回去,指着不远处的沈酒,向她们解释。少女低头含羞带笑地歉意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回头望一眼他。
等到方应看走到沈酒身边,听到她失魂落魄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墙角跟喃喃自语:“他是个高手,我竟然没有察觉出来……”
“你说谁?”
“王!希!孟!”沈酒愤愤不平地跺一跺脚,眯起眼睛,气得没话说,“还是一个伪装高手,连我都没有看出来他在说谎话骗我,大意了!”
方应看扯扯沈酒的衣袖子,委屈巴巴道:“娘子,你对一个陌生男人念念不忘,真的好吗?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吃醋了。”
沈酒冷哼,手臂一挥:“不找了!以后再也不找了!”
方应看喜上眉梢,刚要拍手叫好,沈酒接下来一句:“我要抓到他,否则我就不叫沈酒!”看她真的被气得不轻,方应看哭笑不得,心软道:“你当真这么想见他?”
沈酒低下头,像一朵被日晒过后收拢的芙蕖,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了,别气了,”方应看伸出右手,揉揉她气鼓鼓的脸颊,“王希孟本是不入世之人,才毅然从朝廷离开。他属于江湖夜雨,闲云山林,本该展翅高飞,翱翔天外,唯独不属于朝廷那个用金子打造的笼子。”
他这话里,与眼底,有寂寞。
眼前的繁华不过是一场虚妄,如长灯迢迢的洛阳大街,背后却是幽深的不归路。身后幽冷的巷子,挂在枝头的凌霄从隔壁墙头探出来,好像是特意探出头来偷看他的。沈酒突然攥住方应看的袖子,无比认真地看着他:“那你呢?”
方应看一愣。
“你喜欢那个金子打造的笼子吗?”
“如若天下需要一个罪人,我愿意成为那个罪人。身处在漩涡里,我从未想过全身而退。这是在遇到你之前的想法。”
“之后呢?”
“之后啊……”方应看拖长尾音,低头轻笑了一声,眼底含着浅浅的水光,“我有了你。便想着,天下与我何干?我方应看不欠天地,不欠百姓,不欠大宋,只欠你,一个浮生到白首的约定。”
沈酒一把抱住了方应看,脸颊贴在他的胸前,忍住泪水,语气轻松活泼地说:“金笼子也没什么不好,吃穿不愁,还遮风挡雨。反正我们都在里面,你不出去,我也不出去。我们就做一对尖牙利爪的金丝雀。”
方应看轻拍她的后背,柔声抚慰:“阿酒别哭,我不苦。天下之大,往后平生。你想去哪儿,我就随你到哪里。我的一切依你做主。”
沈酒将他的手握紧,方应看问她:“怎么了?”
“我想吃冰糖糕。”
“好~~”方应看笑了。
“要你亲手喂我。”
“别说亲手,亲嘴喂也可以。”
“……你怎么老想占我便宜?”
“或者,你占我便宜?”
灯火阑珊,语笑渐远。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