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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不是说他长得挺不错的吗?”尹南笺冲桃子挤眉弄眼,“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那么在意一个男的,之前那些前男友我都很少见你提过,你是不是……”
桃子黑着脸,立马上手摇她脑袋:“进水了?我在意他?是我疯了还是瞎了?”
尹南笺立刻求饶:“我实事求是嘛。”
“好吧,我承认第一次见他时,是觉得他长得有那么一丁点的小帅,不过现在回头想了想,这货真是又油腻又荒唐,满嘴跑火车不说,还跟母鸡似的一天到晚叭叭叭,笑起来还像个拖拉机。”
形容得很有画面感。
尹南笺笑倒在座位上。
教室门口,庄之桡从外面探出个头,一手抱着个篮球一手抱着束玫瑰,十分豪迈地走过来:“欸,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带我一个呗。”
扑面而来的汗臭味让桃子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
“哟,出息了,刚有人给你表白?”桃子被那束玫瑰花吸引,大呼小叫道,“哪个女孩子这么不长眼?”
“去去去,从你嘴里说出的都没好事。”庄之桡把花放在她们桌子上,“哪里是别人给我的,是我在楼下打篮球,被个送花的小姐姐拦住问地址,我一看这收件人正好是南笺,我就给带上来了。”
“给我的?”尹南笺指了指自己。
庄之桡问:“赵北笙送的?”
尹南笺摇头。
桃子说:“哎哟我去,又是给你的。”
实不相瞒,最近一周每天来一束,她们宿舍都快成花房了。
照例是一张小小的卡片。
——给尹小姐,祝你生活愉快。
桃子翻了翻花束,依旧没什么线索。
“都连续送了一个星期了。南笺,不会是哪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要死心塌地追你吧。”
“做梦呢。”尹南笺没好气道,“你见过哪个追人不署名吗?又不是雷锋。”
“也是哦。”桃子戳了戳玫瑰,“那怎么办,那人要是一直送,你岂不是要一直收,咱们努努力都可以搞搞鲜花批发了。”
“哪里那么麻烦。瞧我的,我找送花小姐姐去套个近乎——”庄之桡翻了翻这花的牌子,拍了拍胸膛,十分嘚瑟道,“把这人给揪出来。”
“行不行啊你,顾客在花店匿名寄花都是保密的。”桃子微微一笑,“你是有赵北笙的容貌还是马云的财力,人家凭什么告诉你?”
庄之桡最不能被激,尤其是拿把自己喝倒了的赵北笙激他。
于是他心一狠,一巴掌往桌子上拍下去:“你是在挑战我?我接受你的挑战,牺牲我的美貌惩恶扬善!”
尹南笺只觉这画面没眼看,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俩别贫嘴了。”
手机正好响了。
她丢下吵得十分热闹的两人,走到教室外面接电话。
“南笺。”
熟悉的温柔语气。
尹南笺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容:“有没有好好地吃饭啊,赵北笙——小朋友。”
“女朋友的叮嘱自然不敢怠慢,三餐都吃得特别规律特别健康。”
说起来,赵北笙人不在本市,电话却总是准时打过来。
话题永远从瞎扯慢慢地转向一个主题:我什么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你父母说你是我女朋友呢,什么时候我可以把你带回家呢什么时候呢……
前几次尹南笺还有耐心去敷衍,到了后来,基本上就无视了。
于是某天,尹南笺抱着从宠物寄存处领回来的四月,一边开着免提听他碎碎念,一边开着电脑,兴致勃勃地刷着动漫。
“学姐,你不理我。”
他声音软软的。
“理你理你,怎么会不理你呢。”尹南笺笑嘻嘻地点了暂停,戴上耳机,“你刚刚说你去了美术馆,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很美。”他站在馆前,有几只乳白的鸽子落在他的肩头,又补一句,“可惜,没你美。”
他又说:“不过,馆内不能拍照,你要是喜欢画展,下一次旅行我们一起来吧。”
尹南笺被哄得咯咯直笑,连连答应。
“最近学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他问。
尹南笺瞥了眼堆成小山的花束,想了想还是先别和他说了。
“没什么好玩的,生活一如既往,吃饭睡觉刷新番。”
“那我这有一件好玩的事。”赵北笙一手轻轻抚摸白鸽小小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尹学姐。”
“找尹学姐什么事呀?”她不怀好意问。
“想问她,赵学弟什么时候可以转正?”
“转什么正啊?”尹南笺明知故问。
那方没说话,好一会儿耳畔才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低哑:“你说呢?”
尹南笺顿了顿。
“我突然想见见,把你生得这么可爱的叔叔和阿姨,或者换一换,我带你去见我那过分活泼的爷爷——你说这要求过分吗?”
尹南笺脸颊瞬间爆红,一下子从座位上直起身。
四月被她吓了一跳,跑到一旁不满地冲她叫唤。
“我我……我上课去了。”
尹南笺支支吾吾几句就给挂了。
心理治疗室门口,赵北笙没由来地低头笑。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本就漂亮的面庞更添一丝魅力,周围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都把目光往他那儿瞟了又瞟。
“北笙。”
紧闭的大门此刻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探出头:“进来吧。”
“陈医生好。”
这个少年今年二十岁,挺拔、秀气、成熟。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被赵老爷子牵着,又瘦又小,抿嘴不爱说话。
陈医生拿着可爱的玩偶轻轻塞在他手里,轻言细语道:“小北笙,可以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吗?”
他慢慢抬头,露出一双如死水般的眸:“怕死。”
十来岁的小孩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我做了好多好多的噩梦,梦见那个雨夜,我没有逃出去,我被他们抓回来,打死在了那个后院,LiLi送我的东西被他们抢走了,我很害怕。”
……
眼前笑容得体的漂亮少年和过去卑怯的小男孩渐渐重叠在一起。
陈医生微楞。
时间真快,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你最近看起来好了很多。”陈医生端详着赵北笙,十分欣慰,“比上一次来要好很多。”
“陈医生。”赵北笙长腿交替,双手搭在上面,呈现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要告诉你,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子。”
陈医生抬眼,有些惊讶,也有点欣喜:“噢,有喜欢的人了?恭喜啊,她是……怎样的人?”
“很好看,有点天然呆,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手足无措,但即使是害怕,还是会挡在别人的面前,像是一个永远发光,活力四射的小太阳。”说起尹南笺,赵北笙会不自觉眉梢上扬,眼里都是雀跃的光。
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不一样的光。
不容易啊。
陈医生感慨,只觉老泪马上就要纵横出来。这么多年,赵北笙都十分积极地配合心理治疗,但这配合前面得打个引号。他确实是谨记每一次预约的时间,很有耐心,也会和你侃侃而谈,从未抵触或者迟到。
但治疗效果微乎其微。
所有人都明白,他是在本能地排斥,排斥所有接近他心的人。
不是没有接触过拥有同样经历的孩子,像这样无法从外界攻入的人,长大以后只会渐渐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一是彻底放弃自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二是自救,拼死压抑住心中所有黑暗与恐惧,逆光生长。
显然,赵北笙属于后者。
“你觉得你已经痊愈了吗?”陈医生眯起眼睛问,“我帮不了你,但我知道你自己心底最清楚,你在慢慢好转,是因为真的释怀了过去,还是因为某个人而改变。”
赵北笙嘴唇动了动。
“我觉得还差一点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陈医生,有时候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按照着我的想法,按照我的设想一步一步完美地进行,可有时候,我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迷茫、困惑,又或者是恐惧。”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我居然在害怕,害怕她有一天见到全部的真相时,会想要逃离我。”
说不上来的感觉。
想到了那时尹南笺认真的表情,以及那句——哪怕有一天全世界都舍弃你,我也会义无反顾地保护你。
就因为一句话,他真的差点全盘托出。
陈医生沉默了好久:“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问,但作为你的医生,也作为看着你长大的长辈,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赵北笙眸光微微闪动,静静地看着他。
“人是情感动物,活在世上总该有牵挂,但不该受制于一人的喜怒哀乐,抑或是生死。换而言之,我希望你不要把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寄托于你的女孩身上。”
赵北笙将手放在桌上,眼眸低下一点,怔怔地望着桌角的一块缺口。
很明显,他在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
可陈医生却不依不饶地追问:“北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假设成立,她在某一天因为不可抗力离开了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你能保证你还可以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吗?你能保证,能像十年前那样,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吗?”
04
这学期课很少。
大概是大三的缘故,学校特意留给他们这群位于中不溜秋位置的学生大把的时间去思考未来。
考证的考证,考研的考研,混时间的依旧在混时间。
趁着这个工夫,尹南笺将模特队的会章移交给了接她班的女孩。
那女孩宛如接到圣火一般,将会章虔诚地捧在手心,反复保证一定不辜负期望,将模特队发扬光大名扬泽远。
尹南笺用了一个小时外加一杯自掏腰包的奶茶,终于将这位准备洋洋洒洒几万字的女孩送到对方的宿舍门口。
“学姐。”小姑娘十分恋恋不舍地回头,“我会想你的。”
尹南笺满头黑线,哭笑不得地赶她走:“我说,咱俩宿舍楼就相隔五百米不到,站阳台大声吼一句没准都听得清楚,心情好甚至可以高歌一曲来个大合唱。”
如此不解风情,小姑娘冲她吐了吐舌头,哼了声:“下周是我的生日,到时候我请模特队的人吃饭,你可一定要到啊。”
尹南笺连连点头。
生日啊……
说起来,她好像还不知道赵北笙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回宿舍的路上,尹南笺想了半天,还是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北笙他舅。我是尹南笺,你见过的。”
肖晨此刻穿着白大褂,跟个斯文败类一样正在食堂吃饭,听了这句差点一根鱼刺卡在喉咙。
“侄媳妇,你叫我肖晨就好。”他默默喝了一大杯水,“‘北笙他舅’听起来,像是八十岁老大爷似的。”
“啊,抱歉。”尹南笺讪笑着开始拉家常,“肖医生,那什么最近忙吗?病人多不多?工资待遇怎么样有没有跟上物价的脚步啊?”
肖晨挑眉,十分上道:“侄媳妇,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呗。”
被戳穿目的,尹南笺索性也不绕弯子了:“嘿嘿,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知道赵北笙的生日是哪一天吗?”
肖晨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问生日了?”
“好奇,随便问问。”
尹南笺抿了抿唇,总不能说,是想提前准备惊喜吧。万一他嘴快,告诉了赵北笙,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是想给他买生日礼物吧。”肖晨十分了然,“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折腾这些虚的,不过算了算马上就到了,3月28日。”
这么快?
尹南笺想,还好自己问得早。
对方却突然话锋一转,叮嘱道:“侄媳妇,你要是打算准备礼物,最好还是不要以生日为理由。”
尹南笺不解了:“为什么啊?”
“反正——赵北笙他从来不过生日。”肖晨无奈道,“我就只能告诉这么多,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
“北笙他舅,话说一半不说的人很不道德啊。”
“我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侄媳妇你要知道,道德和我的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这么凶?”
“不,他不凶。”肖晨掏心掏肺道,“他只是喜欢把玩笑和事实混杂在一起,你觉得他在开玩笑的时候他其实是在和你讲人生,等他貌似在和你探讨人生的时候,他却又开始开玩笑了。”
尹南笺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随口一说,你随便听听。”肖晨瞎扯了几句,赶紧把电话给挂了。
嗯,终于替他那辆“小情人”反将一军了。
肖晨转而一想,不对,完了,他这也算是泄密了一半,尹南笺要是真的问起来,赵北笙反问是哪个该死的说的,自己那些赊账的金额没准就会多出好几个零出来。
他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于是,可口的饭菜顿时不香了。肖晨垂头丧气正准备端盘子走人,又来一电话。
是4S店打来的。
“又怎么了,我保修卡刷爆了还是赵北笙的车修垮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焦急,而只是听到前一句话,肖晨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