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暑天,夏日毒辣,热气蒸着大地,笼罩不去,一如辽东焦灼的战况。此话须由三月说起。
三月底,经过近一年筹备,隋军抵达辽河,自西攻高丽,不料为其所击,死亡甚众,诸多大将战死。几日后,隋军再度进攻,与高丽兵大战于东岸,大败之。隋军乘胜进围,辽东城将陷。当是时,高丽请降。因皇帝有敕,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出兵;且凡军事进退,皆须奏闻待报,不得专擅。故诸将奉旨不敢攻,而是驰奏军情,高丽得以喘息,及敕令至,城中守御亦备,复出拒战。隋军贻误先机,如此再三,皇帝却不醒悟,以至辽东城久攻不下。
隋军数战不利,六月十一日,皇帝御辽东城南,观城池形势后,因召诸将怒责:“公等自以官高,又恃家世,欲以欺瞒待我邪!在京之日,公等皆不愿我来,恐被我见腐败。我今来此,正欲观公等所为,斩杀尔等!尔今畏死,莫肯尽力,以我不能杀尔等邪!”
诸将战惧失色,垂首不语。皇帝又道:“朕将留居城西六合城,亲自监视尔等,若不尽力克敌,朕必杀公等!”说罢挥手,皆令退出。
“陛下!”贵妃陈婤娇嗔而出,替皇帝揉额。
皇帝惬意闭目,口中咒骂:“一群废物!”
陈氏劝道:“暑天切勿动怒,圣体要紧。”
皇帝握着美人柔荑,说道:“我发兵二百万,高丽久攻不下,如何不急也?”
“高丽狡诈,若非至尊谨慎,以王师之众,早灭之耳!”陈氏轻哼。
皇帝本就恼火,闻言拂之一旁,怒道:“妇人岂知军国大事?尔以我不知大军行法乎?此次征辽,意在吊民伐罪,非为功名。朕不许诸将轻兵掩袭,以防邀功耳!”
陈氏本意同仇敌忾,谁知惹怒皇帝,因泣谢曰:“恕妾愚钝,不知至尊大计,失言之处,恳请至尊饶恕。”
“贵妃退下!”皇帝挥退之,又令侍者,“召平壤道行军总管来护儿。”
陈氏见皇帝脸色铁青,惊惧而退。
不多时,来护儿觐见。来护儿颇有武艺,平陈之初,累立军功。及皇帝嗣位,历任右骁卫大将军、右翊卫大将军等职,封荣国公,礼遇之隆,无人能及。此次征辽,受命平壤道行军总管,为皇帝所重。
“辽东城久攻不克,公有何良策?”
来护儿揖道:“臣以为,不如先克平壤,直取其都。臣请率江、淮水军,渡海先行,从水入之,诸军分从八路。待臣先登,接应诸军合取之。”
“胜算如何?”
“我军船多人众,高丽不敌,若以强势登岸,必能破之。”
皇帝喜上眉梢:“善!公速去备战。”
“诺。”
自遭斥逐后,皇帝未再诏幸贵妃,陈氏惴惴不安,唯恐自此失宠。数与宇文皛去信,未得答复,忧惶之下,这日夜里,陈氏潜入宇文皛居处,以寻慰藉。
“贵妃请回,千牛左右不在阁。”侍女卑立而答。
“夜已深了,千牛左右无须当值,为何不在?”
“这……”
陈氏见她目光闪躲,推之一旁,直入内室。侍女跟上,急道:“贵妃不宜入内……”
陈氏瞪她一眼,刚抬手欲推门,却听室内男呻女吟,显是正在上演春宵秘戏。宇文皛好色成性,成天与宫人厮混,只因未见于跟前,故陈氏未加干涉。然而如今,她唯恐步荣华夫人后尘,为宇文皛所弃。
“三郎……三郎……”
陈氏正自发愣,忽觉那女声耳熟,竟颇似一人。回想二人先前种种,陈氏恍然大悟,气闷不已。
“贵妃……”
陈氏嘘道:“退下。”侍女得令,连忙退走。
陈氏推门而开,果然,男女苟合之景赫然当前。宇文皛见之,冷声问道:“尔来何为?”
陈氏心中气愤,扑打淮南公主:“贱妇!”
淮南擒之,冷笑道:“贵妃以贱妇辱妾,岂非自轻自贱耶?”
“你!”
淮南拂之于地,弹弹手指,披了薄衫在身,慵懒靠于宇文皛身上,笑道:“妾与三郎情投意合,若贵妃自重,请勿相搅扰。”
陈氏望向宇文皛:“三郎亦如是意?”
淮南亦望之,脉脉含情。宇文皛笑道:“诚如公主所言。”因看陈氏,语气决绝,“贵妃与我终究殊途,不如各自安好。”
陈氏不可置信:“三郎欲与妾离绝?”
二美对峙当前,宇文皛本该左右为难,然而,常年厮混宫人间,对于妇人争宠,宇文皛早已见怪不怪,反而颇为自得,因笑:“贵妃身为帝妃,不当与我纠缠,与其常恐事泄,莫如就此了断。淮南公主乃我表妹,再般配不过。”
果然男子皆薄情,陈氏怆然起身,冷笑一声,谓向淮南:“汝勿得意,我之今日,必为尔之明日!”说罢含泣而出。
淮南闻之大忿,因问宇文皛:“三郎将弃妾乎?”
宇文皛笑道:“婢妾之流,弃如草芥。卿堂堂公主,焉能自比耶?”
淮南揪他一记,娇嗔:“贫嘴!”
回舍后,陈氏手捧玉銙带,伏榻长哭,回想宇文皛种种情话,竟是句句刺耳。“我本公主身,若非国灭,岂容尔等践踏邪!”陈氏弃带于地,眸光阴戾,“宇文皛,尔既绝情,休怪我不义!”
终于,前线传来捷报,来护儿所率数千舢舻自水进攻高丽,在离平壤六十里处,与高丽军相遇,大破之。皇帝览表大悦,捋须笑道:“来总管果然勇武,不负朕望!”
“至尊,贵妃陈氏求见。”侍者察言观色,适时禀报。
隋军大捷,皇帝心中阴霾去半,因笑:“宣。”
陈氏素髻练衣,入拜泣道:“妾冒犯至尊,罪该万死,特来脱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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