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信奉巫族,为收复人心,遂拜巫族酋长为国师,立酋长之女为后,由此建立了郦蛊族。郦蛊族有个传统,每十年必举行一次祭天礼,而故事就发生在四十年前的中元节祭天礼上,那也是继四国鼎立,郦王赵廷玉、域主胡昭冽、城主元恪攸、禹王金恒聚首朝天阙的唯一一次。那日,郦王为尽东道主之谊,向各国送上了一份厚礼,其中就有这张琴。”
丝竹乐器向来是春城主的心头之好,苏阿悬问道:“那琴是送给谁的?是城主?”
尹无妄再想豪饮一口,却只从酒葫约莫挤出两三滴,透过葫孔,已然见底,不尽兴地将酒葫收罢说道:“域主好战,城主好乐,而郦王却将‘不绝’送给了域主,送给城主的却是一把上古宝剑‘破影’。”
这郦王当真愚钝不堪吗?若非如此,这迷惑众人的举动又是有何用意?苏阿悬百思不得其解。
尹无妄没有停顿,继续说道:“第二日,胡昭冽反将‘不绝’送给了元恪攸。城主大喜,归国后是日夜弹曲作乐,废寝忘食,可谓痴迷,却意外发现琴身处有个如指甲般大小的暗格,塞了一块微雕圆玉,上面的字小得肉眼几乎无法识别。城主谨慎,深夜传召了两名亲信,其中一人巧用琉璃镜解开了圆玉之谜,破译了上面的文字。小小一块圆玉,上面竟刻了有八十个名字,有原名亦有化名,有朝中要臣也不乏市井小卒,皆是郦蛊族安插在春城的眼线。城主听完大怒,不由分说,一夜之间将这八十个人及其妻儿通通论斩。”
从送琴到轻松解开圆玉之谜,整个过程疑窦重生,这圆玉是有人故意让城主发现,还是无意到他手中,尚且下不了定论。而城主怎可如此草率,未经调查便将疑犯随意处置,真是君王面前,命如草芥。这样一来,原是结成盟友的郦蛊族、春城可算反目成仇了。显然,尹无妄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苏阿悬问道:“那后来呢?”
女孩听得认真,尹无妄讲得也认真:“郦蛊族的巫蛊之术本就是世人所忌惮不齿的,几年后,胡昭冽高举匡正皇室的旗帜带兵剿灭了郦蛊族。郦蛊族多次寻求春城支援,直到火烧郦王宫,也不见友军踪影。郦蛊族被灭后,‘不绝’是误国妖琴的声音相继传出,哪怕元恪攸心中有半点留恋,琴也是留不得的,遂命人将它烧毁。幸是这琴名字取得好,‘不绝不绝’,果真命不绝矣,没想到,它竟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儿,而昔日雕梁画栋的郦王宫早已成了断壁残垣。妖琴误国,难道是这个道理?”最后双眼意味深长地望向远方。
此琴陪伴她多年,今日方晓其名,当中竟牵扯出如此迂回曲折的故事,苏阿悬轻抚琴弦,明明是一张绝世好琴,而今郦蛊族消亡,这妖琴的耻辱又能靠谁来抹去?想必也不会是自己。
适才并非胡乱弹奏,书院自有一套以琴传音的方法,若是来自书院,便能通晓这一段拆合起来是在问足下何人,告知对方行迹败露,请速速离开。入侵者能及时回应,意味着是书院中人。
她琴艺虽比不上小姑,但也算得上是超群拔类,对得起这十个年头,苏阿悬回道:“不管琴从何而来,如今在我手上,我便是它主人。妖琴不妖琴的,我也不在乎,不过,方听先生之意,晚生是不配此琴?”
不及人回话,苏阿悬当下坐定扣动琴弦,琴声如行云流水般从指间倾泻,时而如山中溪涧,蜿蜒绵长,缓缓而过;时而如飞落九天的银河,气势磅礴,湍流不息。低吟与高阔兼备,跌宕起伏,有一波三折之致,暗藏深意。
尹无妄听得出第一曲的暗语,自然也能听得出她第二曲的弦外音:此曲名为《醉翁吟》,是旧时大文豪柳殊所作,讲的是他官场失意,辞官归故里的一件糗事。友人给他设宴践行,两人壮志难酬,胸中抑郁,借杜康解忧,喝至晨光熹微,酣畅淋漓后孤帆回乡。江水入天际,偶遇海市蜃楼,见一仙子在云中抚琴,柳殊大喜之余,取琴与之合奏。梦醒,发现自己睡在了家中牛棚,听了一宿的牛哞声。苏阿悬这是在嘲讽他如醉翁,分不清仙曲与牛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