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待……”
母亲笑得很淡:“我是挺喜欢那孩子的,聪明、漂亮、懂事,可惜,我从没想过你娶她进门。”
这样一个赤裸裸的回答让邓溯的脸色赫然大变,他说:“可我喜欢她,这您是知道的。”
母亲一如平常般慈爱,可说的话让他生了惊慌:“我不会阻止你喜欢她的,只是喜欢不见得就是爱。邓邓,你要明白,将来你是要继承大业的人,你娶的太太必须匹配得上你的身份,得有那个能力帮到你。秦芳薇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纵有灵气,也只是小家碧玉,成不了大器。唯有像欧家那样的姑娘,才是你该娶的女孩……我和你欧伯母已经说好了,到时,你就和欧悦一起去美国留学……”
这一番洗脑式的说教之词,他哪听得进去,匆匆就跑了出来,心里为之气结:好好的,母亲怎么反对起他和芳薇的交往来了呢?
难怪这近半年来,母亲时不时安排欧悦来家里做客,还安排他们独处。
说真的,那欧悦是很不错,一直在上海某外国语学校读书,成绩优秀,人也是落落大方,非常善解人意,笑起来也很动人。
初次见面时,他就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说:“我已经有女朋友。这种变相式的相亲,不是我想来的。”
这样说好像有点无理,但是他觉得,男女之间的事绝对不能拖泥带水,否则就是两人一起受累,早些说清楚就省得误会。
在他心里,此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负秦芳薇的。
欧悦听了,笑得明媚,回答道:“我知道呀,早听说了,大才女秦芳薇嘛……放心,我没想过要和她来抢你。我也是没办法,我妈每天在我耳边叨叨叨、叨叨叨的,我不得不来。其实,话又说回来了,我们认识一下也是好的。成人的世界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并不是不喜欢的人就得老死不相往来,我们要学会的是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试想一下,将来,你要继承邓氏,我呢,我要掌舵欧氏,交个朋友,说不定将来我们会在工作上面有合作呢,对吧……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绝对的敌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你如何经营,如何应付……”
这个女孩,虽然长得有点孩子气,但是说出来的话透着一股成熟和理性,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见多识广、处世圆滑的女孩。
或者,在母亲眼里,这样的女孩更懂得如何游走在复杂的豪门关系当中,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而芳薇,不喜这种复杂的生活。她的世界更为简单纯粹,但这不代表她是不可调教的,只要给她时间,她一样能璀璨生辉,如此匆忙地否定她真的让他很郁闷。
“邓妈妈最近很忙吗?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
不久之前,发觉有点异样的秦芳薇曾这么问过他,他支支吾吾敷衍了过去。
其实,母亲不是忙,而是在刻意地疏远秦芳薇。
这个变化,始于上一次芳薇被人袭击之后。
昀珩说,是他母亲指使人毁掉秦芳薇,但这件事,那家伙始终没给出一个有力的证据,而他除了发现母亲渐渐不喜芳薇之外,也没别的异样。
可现在,他越来越觉得,想要说服母亲接纳芳薇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她本就是一个女强人,但凡她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主意,而他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她太懂得如何控制他了。
以前和母亲相处是一件愉快的事,因为母亲是慈爱的,而父亲呢,对他是极为严厉的,让他很有压力感。
现在呢,父亲反而越来越显得亲切了,虽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在外养着一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儿子。大概就是因为父亲的这段风流史,邓溯不喜父亲,而且偏向同情母亲,所以在成长过程中,疏远了父亲……
如今,母亲的专制终于引起了他强烈的反感,可他不知如何去反抗这样一种以爱为名的控制……
这让他苦恼极了!
吁了一口气,邓溯走进了那幢无比漂亮精致的别墅,那就是他的家。
在物质上,这个家给了他太多的享受,可是在精神上呢,这已然成了一种沉重的桎梏,令他有点无法喘息。
他才到主屋大门口,就听得里面传出了一阵吵架声,声音无比尖锐:“你要不同意,那就离婚。总之,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了让阿冶回来,只要他愿意,这个家就必须有容纳他的地方。张爱旖,我说过的,你要觉得过不下去,就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是父亲冰冷无情的呵斥声。
在这个家里,母亲是专制的,而父亲是强势的。
这两个人,从结婚第一天开始就是对立的。他们过到一起去,不是因为相爱,而是因为家长的强求。最后,毫无感情的两个人,就这样硬生生被捆绑在一起,至今已经二十几年。
“邓铠,我在你们邓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想将我扫地出门,让我们母子俩为你的孽种让位,门都没有!我告诉你,这个家的一切,我不会让出分毫……”
母亲以同样犀利的嗓音,和父亲对峙着。二十年的商场磨炼早就将她的女性温柔磨尽,如今她的心里只有各种算计。
“邓溯是长子,我不会让他跟你走的,他也不会跟你走。张爱旖,如果你想让你的儿子这辈子过得好,不走我们的旧路,麻烦你收手,别去干扰儿子的人生选择。不管是他的专业选择,还是他的感情选择,你都没资格干涉,他不是你拿来攻击我的武器。邓家属于他应得的那份,我不会少了他,但是,你也别妄想独吞邓家。邓冶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就连老爷子都默许了,你要不乐意,我只能请你滚出我们邓家……”
父亲说话就是这么决绝。
这样的决绝,邓溯不是第一次见。从小到大,父母背着他吵过很多回。后来,父亲干脆就不再回来,这个家成了他和母亲两个人的。本来该给他安全感的父亲,在家外的另一个家里照顾着年幼的弟弟,以及一个病恹恹的女人。
他曾亲眼看到过,父亲将那个小小幼童架在自己宽宽的肩膀上,父与子玩得很疯,可是那种亲子活动,他从没参与过。
因为这件事,母亲曾不止一次地在爷爷奶奶面前控诉父亲夜不归宿,以及另立家室,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可爷爷的态度很残忍:“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是女人没本事。爱旖,我们帮不了你一辈子。假设这一回,我帮你将你男人叫回来,可你若守不住他的心,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本加厉……你要明白一件事,在这世上,男人在外有个红颜知己很正常。要么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你就想法子哄得他为你死心塌地,要么你就放弃……”
听说爷爷年轻时也风流成性,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唯奶奶一直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长达五年,其他女人在他生病期间不是嫁人了,就是变心了,都没等到最后。爷爷就此看破红尘,再没出去逢场作戏。
所以,他会说这番话也不奇怪。
母亲不肯放弃,所以,只能容忍父亲在外另安了家。
十几年前,为了守住这个男人,她跟着他来了尚市,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买了豪宅住着—那个女人让她不舒服,她就反敬回去。
而邓溯则是她手上最大的筹码—因为他是一个天才,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足够让爷爷引以为傲,也让父亲不忍割断这段婚姻,失去他这个儿子。
这些年,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中走过来的。
别人看到了他的风光,可实际上呢,他更羡慕那些家境普通、家庭和睦的同学。
他和秦芳薇谈得来,一、智商,他们皆在线上;二、在人生境遇上,他们更是惺惺相惜的—在他家,有父亲等于没父亲;在秦芳薇那边,有母亲等于没母亲。
他的这种人生无奈,秦芳薇体会过;秦芳薇和她母亲的形同陌路,他也见识过。
有一回,他回家眼睁睁瞧见了一场大吵,转身他跑了出去,将秦芳薇找来后,将她紧紧抱着说?:“我们以后要好好的,一定不许吵架,有任何问题,我们一起合力解决。”
一直以来,是秦芳薇抚慰着他心上的创伤!
……
站在门口,邓溯思绪万千,心情复杂,因为他们又吵上了。
这时,头发渐白的父亲从里面出来了,脸色铁青,身后跟着一个清俊少年,十一二岁的光景,目光平静,在看到他时,目光才闪烁了一下。
“邓邓,你回来了。”
邓铠看到面色淡淡的邓溯后,神情稍稍缓了缓。
“嗯,回来了。”邓溯打着招呼,“爸,您怎么又跑来和妈吵架?”他的目光从那少年脸上一扫而过,语气带着些微责怪。
“你燕阿姨过世了,我带你弟弟邓冶回来。”他转身将紧跟其后的少年拉了过来,神情复杂地在两个孩子之间扫视了一圈,“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邓邓,这是邓冶,以后你是兄长,要好好照顾弟弟,要和弟弟相亲相爱……”
说真的,邓溯这辈子早已习惯了独生子这样一层身份,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弟弟,虽然他看上去是那么稚气单纯,可就是他,还有他的母亲,让邓溯从小得不到父爱,这样一种心理失衡一直存在于邓溯心里,这让邓溯如何能喜欢上他?
“阿冶,这就是你一直念叨的哥哥,今天终于见到了,快叫哥哥!”和邓冶说话时,邓铠的语气无比温柔,这正是邓溯从没感受过的。
他默默听着,心里却直发酸。
“哥哥好,我是阿冶,以后请多指教。”声音嫩嫩的,显得那么的无辜可怜。
邓溯沉默了一下才答:“嗯,阿冶好……”可语气没办法热络。
“阿冶,你去边上玩一会儿,我和你哥哥说一会儿话。”
邓铠摸摸邓冶的头,举止显得无比亲切。
“哎……”
邓冶乖乖跑开了。
邓溯看到父亲的头顶全是白发,想来那姓燕的女人过世对他的打击很大。据说,父亲很爱很爱那个女人。
“阿冶是个简单的孩子,他一直希望有个哥哥。邓邓,你燕阿姨过世了,我只能把阿冶带回家。可你母亲……”
邓铠提到邓溯母亲就极不耐烦?:“如果她接受不了,那我只能和她离婚。哪怕这样会对邓氏产生很大的冲击,我也在所不惜……”
离婚?
邓溯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说到这里时,邓铠的语气缓了缓:“没有感情的婚姻僵着本来就是对彼此的不尊重。邓邓,你已经成年了,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爸也看好你和芳薇。我和你妈没做好榜样,但你没受影响,这很好。”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站在母亲的角度,呵斥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但现在,他不会了。这段失败的婚姻,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当初,父亲是受了父母之命,而母亲明知父亲心有所属,还义无反顾地嫁进来,是因为她要借邓家复兴张家,也因为她对这个男人有野心。
后来呢,母亲在事业上获得了成功,但在婚姻上败得一塌糊涂。
若输了就认输,也许还可以东山再起,可偏偏啊,她一直不肯认输,于是坐实了输家的这个身份。
一段不幸的婚姻不是一个人促成的,一段幸福的婚姻也不是一个人可以营造的,责任在两个婚姻当事人身上。
母亲为了得到邓家的富贵拖着,更是不想让出轨的那个男人履行他想给予另一个女人的承诺。
这种做法有点傻,浪费一生的时间追逐一个虚名,以及一份死后就会彻底失去的财富,有意思吗?
“我去看看妈。”
邓溯淡淡扔下几个字,往里面走去。
“嗯,我带邓冶出去吃,这个家乌烟瘴气的。”
做父亲的,对这个家竟是这样一种态度。
“爸,这份乌烟瘴气,不是妈一个人造成的。”
邓溯扔下一句冰冷的话,跨了进去。邓铠的脚步僵了僵。
张爱旖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邓溯从没见过母亲伤心成这样,好好的客厅被砸了一个稀巴烂,视线内没一处是完好的。
“妈……”
他递了一条刚刚拧过的毛巾过去。
张爱旖抬头,脸上的淡妆被泪水糊掉了,整个儿就像妖怪似的,狼狈极了,假睫毛都掉了下来。
“这样的男人,您争到了又怎么样?”他轻轻问,幽幽地叹道,“现在燕阿姨去世了,可您也老了……如果我是您,当初在我只有五六岁时就该离开那个男人。一个女人,如果不缺钱,如果够优秀,一个人也能活得风生水起。您何必在这个让您心碎的家里,为一个不爱您的男人痛哭流涕?妈,不值得……”
岁月不饶人,曾经年轻漂亮的脸孔经不起时间的侵蚀,一个女人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消耗青春真是不智。
“我知道不值,可是,邓家危机四伏的那几年,是我帮着将它撑起来的。我若离婚,又能拿走邓家多少财产?你爸一直拖着,就是舍不下这份家业。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这个家唯一有资格继承家业的人。你说,我为什么要离开,让别的女人、那个孽种拿走你该得的……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当初,我们张家是倚仗过邓家,可后来,邓家和张家早已融为一体,硬生生分开,就得两败俱伤……”
张爱旖接过毛巾,抹了抹眼泪,陈述着个中的利害关系。
邓溯沉默,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掺杂了利益纠葛的家真的能把人逼疯。
“那您想怎样?”
“那个孽种,我不准他进门。”
“妈,您说了不作数的。他姓邓,爷爷奶奶迟早会承认。”
这是最大的悲哀。
“所以,你得帮妈……”
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张爱旖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邓溯的眉心皱起,很反感母亲一有事就拿他当武器:“妈,您又想让我怎么做?”
“只要你不同意,你爷爷奶奶也没辙……”
“我不觉我有这样大的能耐。”
“有的。现在邓氏出现了一个大危机,虽然拉拢了欧家,可是欧家没有使出十分力帮邓家。我的想法是,只要你和欧悦订婚,你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如避蛇蝎一般,邓溯惊恐地从母亲身边退开了,以一种无比陌生的目光瞪着这个口出惊人之词的女人:“妈,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可以和欧悦订婚?”
“为什么不可以?欧悦喜欢你。”张爱旖跳了起来。
“可我不喜欢她。”邓溯冷静地说着,忍着不和母亲置气,可是心头那团火已然燃了起来。
“不行,在这世上,你可以娶任何人,就是不许娶她。”
张爱旖的反应无比强烈,这一句“不许”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叫。
这样的母亲哪还是邓溯所熟悉的那个开明的母亲。
“妈,您的婚姻已经如此不幸,为什么您还让我走您的老路?为了您所谓的报复,为了求那么一点利益,你要毁掉我的人生幸福吗?从小到大,您那么喜欢薇薇,我不明白,这一年里,您的态度怎么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这是为你好。”张爱旖叫得比他还要大声,“欧家可以帮助你稳稳地拿下老爷子和老太太对你的支持,难道你想让那个孽种进来分掉你的财产吗?”
“妈,我再说一遍,这辈子,我唯薇薇不娶。家里的利益之争,我不想参与……”
他一步步往后退,语气坚定?:“现在您的情绪太不稳定,我们最好分开,彼此好好地冷静一下……我不想和您吵……”
转身,他跑了出去。
张爱旖在他身后追:“邓溯,你给我回来。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你和秦芳薇在一起的。这辈子,休想……”
如此强势的宣告,让邓溯难受极了。
他狂奔去车库,取了自己的摩托车,发动后就飞驰了出去。
客厅内,张爱旖跌跌撞撞地追着,最后又绊倒摔疼了。
坐在那里,抱着发疼的膝盖,她将折断了后跟的高跟鞋狠狠扔了出去,嘴里发了疯似的叫着:“啊……燕秋,这辈子,我绝不会让你的孽种进门的……更不会让姓秦的那死丫头进我们邓家……只要我活着一天,邓家就是我的天下,谁也休想夺了去……”
平常的张爱旖高贵、优雅,浅笑之间风情万种,在人前总是自信满满。她是邓太,是邓氏的总监,是旁人眼里的成功人士,是女强人,可是一旦到邓铠面前,她兵败如山倒。每一次吵架,她都会从那个金字塔上坠落到尘埃里,变成一个疯子似的女人。
以前,她还有儿子,如今呢,儿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她觉得她连儿子都要失去了,这是她最无法忍受的:这全怪秦芳薇。
那丫头想做她儿媳妇,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邓溯敲响了秦家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秦芳薇,眼睛肿肿的,像是哭过。虽然他的情绪是那么糟糕,可是,他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脱口便问:“你怎么了?”
秦芳薇立马探过手将他紧紧抱住了,抱了一会儿后才哑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先告诉我怎么哭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邓溯认识秦芳薇这么多年,知道她一直就是乐观开朗的女孩,几乎不知道哭为何物。笑容灿烂,是她身上最惹眼的特质。不管遇上什么情况,她的心态永远要比他好。
“没什么……”
秦芳薇不敢把自己在昀珩那边受的委屈说出来,害怕他跑去找昀珩算账。那个家伙那么能打,他们真要打起来,斯斯文文的邓溯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
“别骗我,你要没事,哭什么?”
邓溯一脸的严肃。
“我……我在看小说,被小说里的剧情弄哭的。那本小说的结局好惨,就是索娜借我的那本—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最后被人活生生给拆散了,等误会冰释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七年,一切都回不去了,太惨了……”
这事,邓溯记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大都爱看言情小说,秦芳薇倒是不怎么看,但索娜爱看啊!那家伙一对着教科书就昏昏欲睡,可一摸到言情小说,顿时双眼发亮。秦芳薇和她走得近,难免也在她的强烈推荐下偶尔看上几本那种小说。
“那种没营养的东西,你看它做什么?还为它哭……”
他松下一口气,瞪她一眼。
她则破涕而笑,变得有点不好意思。
邓溯拉着她往里走,却发现客厅里静悄悄的:“不是请客吃饭吗?人呢?”
“没请过来。”
一提到那家伙,她的神情变得有点不自然。
“老师呢?”
“学校有事,刚走。我还没吃呢,你吃了没?是不是有事?你的脸色不太好。”她端详起他,终于发现他有点不对劲了。
“我还没吃,如果家里有饭就给我吃点,要没有,我们一起出去吃。”
“当然有,我爸煮了很多饭,菜也做了不少,你过来帮忙……”
她把他拉进了厨房,保温箱里,三菜一汤都没动过。两个人将菜端到了餐桌上,盛了饭,并排坐着吃。
邓溯已经不止一次在这里蹭饭,每一次就餐都很轻松,而在家吃饭,要么就是他一个人对着一桌子的饭菜,要么就是一家人坐着,一声不吭地用餐。明明家里没有食不语这种家规,但是只要爸妈都在家,餐桌上肯定是这样一种气氛。偶尔他和母亲一起用餐,她又有接不完的电话……家不像家,那滋味,真的让人很不好受。
在秦家,大家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时光。
可现在,他最爱的人要剥夺他的感情归宿。
饭菜很好吃,他吃了很多,因为有她细心地照看他。那丫头知道他爱吃鱼,还刻意剔了鱼骨,将鱼肉夹到他碗里。
这么多年了,她是他眼里最美的风景,是他最贴心的解语花,与他的灵魂契合,只为他量身打造……
饭后,他们一起收拾,他洗碗,她擦碗,都不说话,都心事重重的。
“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你说好不好?”
突然,邓溯低低地请求,眼睛晶亮晶亮的,倒是让秦芳薇呆了呆,心脏怦怦怦急跳不止。
“到底好不好?”得不到回应的邓溯急巴巴地逼问起来。
“你这算是在向我求婚吗?”
秦芳薇扑哧一声笑得眸光闪闪,脸上浮现了几丝害羞之色。
“当然。”
“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不求大钻戒,银戒也行啊,更没九十九朵玫瑰花,我要这么答应了,是不是太随便了?”她故意刁难他。
“也是!”邓溯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头,眸光一转,拉着她就往外走,“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被他拉着,跑得飞快,“等一下,我得把钥匙和手机带上啊……”
邓溯这才放开了她,看着她去把两件必需品拿上,而后,将她带了出去……
两人坐着邓溯的摩托车—他爷爷送的生日礼物,一路驰骋来到了最近的一家珠宝店。
“喂,你干什么?”
她瞪大眼,不肯进去。
“大钻戒我现在还买不起,只能欠下了,但普通的对戒可以有。之前我给杂志社翻译的那部小说,稿费到手了,不多,五千出头,但买对简单点的指环肯定是够的。”
他笑着冲她眨眨眼,拉着她道:“走了!”
她却直往后退,红着脸左右观望着,似乎想逃?:“别闹了,咱别闹了……”
“你这是后悔了?”邓溯顿时沉下了脸色。
“不是、不是、不是……”她摇头如捣蒜,唇一咬,心一横,“好吧……买就买……到时被我爸骂的话,就是你活该……”
“只要你敢收,我就敢买……”
他一脸的坚定,就好像这戒指买了,人生大事就此敲定了。
“行,走吧!”
这一下,换她拉他了。
他笑得好欢。
售货员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两位想买什么?”
“我们要买对戒。”邓溯笑应着。
“这边……”售货员将他们迎到了对戒柜台。
秦芳薇看着那些款式外加价钱,最后挑了一对3899元的素戒,试戴了一下,差不多。邓溯付了钱,突然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上个洗手间……”
附近的确有个公共洗手间。
十分钟后,她看到她的那个男孩手捧一束火红的玫瑰狂奔而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时,他已然单膝跪在她面前,在无数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笑着喊了出来:“薇薇,我心意已决,这辈子只想和你一起度过。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风风雨雨需要我们去面对,你愿意牵我的手,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命运吗?在大学毕业的那一刻,我们就去领证,成为最亲爱的一家人……你愿意吗?”
少男向少女求婚,这样的场面,在那些成年人眼里得有多么的疯狂!
“我愿意。”秦芳薇脸孔红红的,轻轻地答应着,整个人却在发颤。
下一刻,她接过了他手上的花,看着他为她戴上那枚朴素的戒指,而她也给他戴上了属于他的那枚……
那一刻,她感觉到有人在对着他们拍照,莫名就慌了,拉上年轻的他,发了疯似的跑到他们的车边,跨上去后就逃了……
她的嘴角飞扬着,那么的快乐,靠在他身上,那么的踏实—虽然这只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可是她觉得,他们就是订婚了,这是一辈子的承诺。
远远地,昀珩看到了这一幕,心爱的女孩被求婚了,而她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呵呵……好事……于他们而言。
而于他,只有苦涩,然后是,祝福……
“你今天怎么了?”
人烟稀少的走廊上,少男少女漫步于其中,享受着彼此归属于对方的亲密。
良久后,她轻轻问出了这个问题。
“家里又吵架了!”他轻轻地叹息。
怪不得他情绪这么差。
邓家的事,她多少知道点。
所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一家不知一家的痛与烦。
她明眸如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带着心疼,问道:“为了什么事?”
“我爸外面那个女人过世了,我爸想把他在外那个儿子带回家来,我妈不同意,他们就又闹掰了。我劝了她几句,没用,心里烦得不得了,就骑车出来了。”
来到桥上,望着桥对面的万家灯火,迎着习习凉风,他幽幽吐气:“我就不明白我妈的思想怎么那么固执。婚姻错了,难道就必须一错到底吗?人活这辈子,有今生,没来世,为了坚守一份结不出好果子的婚姻,把自己的一辈子搭在里面,苦的是自己。人活在这世上,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护自己,又有谁会来真正爱护自己?你说是不是?”
长辈们的错与对,做晚辈的本不该加以评论,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吐不快。
“邓妈妈也是个可怜人。你是儿子,得体谅她,她这些年过得太不易……要不,下周得空时,我陪你去看望看望她,让我和她说说话?”
秦芳薇是如此的贴心,依旧把张爱旖视为自己必须敬重的长辈,可她哪知道,如今的她在张爱旖心里早没了任何地位。
邓溯看在眼里,之后的话,一句也吐不出来了:“到时看吧!你也知道的,我妈是个大忙人,三天两头在外面飞来飞去。她找我容易,我空的时候想找她吃个饭,都得问她助理她有没有空闲的时间。”
“嗯,做女强人着实不易。”
而身在这样的家庭,父亲不管,母亲忙碌,做子女的也是满腹辛酸。
邓溯看着她,神情复杂。若让她知道,他妈想拆开他们,那她得有多伤心?这么多年以来,她们的关系一直那么和谐,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母亲一反常态,那么强烈地反对他们?
仅仅是因为秦芳薇出身普通吗?这不该是最主要的理由,因为母亲的那句话挟着隐隐的恨意。
可母亲为什么要恨芳薇呢?这说不太通啊。
在他沉思的时候,秦芳薇接了一个电话,是秦牧回来了,问她去了哪儿。
“时间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说这话时,她恋恋不舍,“你也回去吧!”
“我今晚想在外面住,就在你家门口找家旅馆。”
他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回去和母亲吵架。
夜不归宿这种事,邓溯从没做过。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让家长很省心的孩子……
“这样不太好吧,邓妈妈……”
“不要劝我,我决定了,今天就想任性一个晚上。走了,陪我去开房,然后,我送你回家。”
秦芳薇知道他做事从来最知分寸,想来今晚他的心情真的很差,那她就不劝了,再少年老成,终还是少年,偶尔任性也不是特别离谱的事。
两人骑着摩托来到教学园小区附近,寻了一家看上去干净的小旅馆。
邓溯已经成年,拿身份证开了房。
这时秦芳薇想上洗手间,邓溯就带着她去了开好的房间。
上完洗手间出来,秦芳薇看到邓溯倚在窗口,眉头拧紧,心事重重。
她过去轻轻拥住了他,拍拍他的手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别太烦恼了。也许过几天,邓妈妈就什么都看开了。”
邓溯低下了他那张清雅如梨花一般的白净脸孔,这个男子,好看得能让女生自惭形秽,拿索娜的话来说就是:“这人明明可以靠脸通吃天下,却成绩优秀得让任何人都为之惊叹,如此校草,当之无愧。”
有人说,若论长相,索娜和邓溯更配,都是美得惊人的人。但是,索娜有草包美人之称。当然,她也不是真的草包,只是不太爱读书。而她喜欢的男生,是那种硬汉型的。
她总说?:“邓溯是帅,可帅得让人没安全感。这种男人,太能招蜂引蝶,没实力的女人驾驭不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遇劈腿。”
虽然邓溯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他的眼里只有秦芳薇,但索娜还是觉得:“此人非最佳丈夫人选。”
可偏偏秦芳薇一头栽进去,就此再也出不来了。
“我想吻你!”他突然哑声道,“可以吗?”
她那吹弹可破的小脸一下红透,其实,这也是她想的—他们都订婚了,却因为身在外面止乎于礼,现在似乎是个好时机。
面对个头越来越高的他,她踮起脚,主动吻了上去。邓溯舒心地笑了,接受了这样一份热情。
最后,是邓溯停了下来。
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他心里有杆秤,并且牢牢把控着。
是的,他是一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
年轻的身子是被点燃了,可是,年轻的心是沉稳的。
他想:他们现在还不够成熟,他们的未来有那么多不可预知的变数,如果他就这么草率占有了她,他是一时痛快了,可是在未来,她怕是要受到母亲轻视的。
到时,母亲要是说芳薇是想高攀他们邓家而故意勾引他的,那她这辈子就会在他们家矮人三分。
那样的委屈,他不能让她受。她是如此信任他,又是如此纯净美好,他又如何能在这样一个迷茫的时期陷她于被动。
爱惜她,就得给予她最起码的尊重。
在这样一个稚嫩的年纪里,他还没那能力掌控未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想着拥有,应该想到的是如何保护好她,让她不受任何伤害,包括来自他自己的伤害。
“对不起……我有点失控……”他一边给她整理衣服,一边低低道歉,“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嗯。”
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含羞带怯,分外惹人怜爱。
他无比虔诚地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等以后结婚了,我们继续。”
秦芳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甜丝丝的,自然知道他是为她好。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个不急不慢的过程,无须太早贪图未来如何。未来就在前面,在它到来时,谁也躲不开,珍惜当下,走好当下的每一步,才是现在该做的事。
两个人走了出来。
邓溯将人送到秦家,看着她进了门,这才转身回去。
此刻,夜已深,他的心既欢喜着,又忧郁着。未来,他是一定要和她一起走过的,可是母亲那边,他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呢?
这真是一件让他头疼的事。
秦芳薇像小猫似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动作小心翼翼。
关上门后,她扑倒在床上,看着那枚戒指,整个人轻飘飘的,笑得有点傻,嘴角是咧开的—没有家长为证,这所谓的订婚似乎显得分量有点轻,但是,只要当事人看重对方,形式如何并不重要了。
嗯,其实,她挺喜欢今天那个过程的,比正式的订婚形式更能让她开心,那些昀珩引发的不快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她在床上宛如撒娇的小猫似的翻过来又翻过去,翻过去又翻过来,兴奋极了,心完全静不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薇薇啊,回来了?”
“嗯,回来了……”
她笑着忙去开门,走了两步又折回,还是小心地将戒指撸下藏到了枕头底下。
“爸,您还没睡?”
“你不回家,爸怎么睡得着?”
门开后,秦牧怜爱地看着她:“心情好了?”
“嗯,只要和阿溯在一起,我的心情一直是开心状态。”
秦芳薇笑眯眯的,整张脸就像花似的绽放着。
“还敢在爸面前秀恩爱,讨打了是不是?”秦牧故作凶悍。
她笑着,整个人散发着灼灼的光芒,让她看起来美极了。
那一晚,她和心爱的男孩订了婚;那一晚,她兴奋得就像打了鸡血,毫无睡意……对于未来,她无比向往。
邓溯回到旅馆后,开始思考未来。
想要拥有怎样的人生,就得靠自己的双手奋斗。未来那么长,他需要一步一步变得强大。
只有强大了,他才可以和母亲抗衡,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愿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而不是被母亲控制着,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扭曲。
他的未来,不仅仅是他的,更是芳薇的,他必须对他们俩的未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