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说他是生病死的。”

    沈跃盯着他：“你在撒谎。黎云飞死于心肌梗死，据我所知，有些药物是可以诱发这样的疾病的。黎云飞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即使是离休了也依然能够享受极好的医疗保障，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生病死了？”

    盛权辩解道：“他的死真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们不能把什么事情都强加到我身上啊。我是犯了罪，但我是被那位谢先生胁迫的啊，而且我只是求财，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不敢去做。”

    沈跃忽然笑了，问道：“是吗？那我们一起来仔细回忆一下当年你去胁迫张东水的事情。当年，张东水不答应你提出的条件，你竟然让手下的人残忍地砍下了他的两条腿！我知道，那是你向谢先生纳的投名状，同时也是你让你的那个手下在向你纳投名状。据张东水回忆，当时你的那个手下在下手前紧张得全身发抖，在砍下他的一条腿后竟然呕吐了，后来是你亲自动手用斧头砍断了张东水的另一条腿。盛权，你别告诉我你的残忍是与生俱来的。你不是屠夫，即使是屠夫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同类那么残忍。所以，那位谢先生看上你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你的残忍。也许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你曾经杀过人，这件事情被谢先生知道后就以此来要挟你，所以你才会死心塌地替他做事。嗯，看来确实是这样。盛权，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做过的所有事情总有一天会被暴露出来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越是试图隐瞒，有些事情反而越会弄巧成拙……”

    盛权的脸色早已从苍白变成土色，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么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眼前这个人如此清晰明了地揭露出来。他听到沈跃继续说道：“刚才你好像说了这样一句话：杀人放火。嗯，一个人在无意中说出的话很可能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东西。也就是说，曾经你不但杀过人，还用放火的方式将其毁尸灭迹。盛权，看来你身上的案底不少啊。”

    盛权猛然怒吼了起来：“你胡说！我没有！”

    沈跃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还带有幻想，你认为警方还没有掌握到你的那些证据。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幻想是非常可笑的，既然已经锁定了你这个人，那就很容易寻找到你犯罪的证据。黎云飞的死不可能没有留下丝毫线索，即使他已经被火化，医院和他家附近的监控录像还在。盛权，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你是一个懦夫！”

    此时，盛权已经镇定了许多，双眼冒出一丝凶光，盯着沈跃：“我没有杀过人，你休想诬陷我！”

    沈跃淡淡一笑，起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就忽然转过身去看着盛权，说道：“这些年来你经常做噩梦吧？总有一天你也会去那个世界的，一切的冤仇都会在那个世界了结。也许，今天晚上他们就会来找你……”

    盛权的身体一哆嗦，却见沈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想不到这起案子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凶杀案，而且很可能是数起。”此时，就连龙华闽都禁不住大为感叹，他问沈跃道，“可是这个人不想招供怎么办？”

    沈跃苦笑着说道：“也许，找到那位谢先生一切问题就都可以解决。”

    龙华闽问道：“这个盛权真的没见过那位谢先生？他这部分的供述没撒谎？”

    沈跃点头：“是的。由此看来，这个谢先生必定是一位非同寻常的人物，谋事之前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这样的罪犯非常可怕。现在的问题是，随着盛权等人的落案，这位谢先生肯定会彻底隐藏起来，想要找到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龙华闽沉吟着道：“不过这个人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很显然，这位谢先生很可能是地下古董交易市场的人，也许可以通过排查将他找出来。”

    沈跃不以为然地道：“从此人的行事风格来看，也许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而且地下古董交易市场鱼龙混杂，人数众多，想要从中找到这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龙警官，你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将这个人的情况好好分析一下。这起案件很复杂。至于盛权这个人的问题，我觉得反倒不重要了，要得到他的口供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也许明天，或者后天，说不定他就会主动认罪的。”

    龙华闽似乎明白了，问道：“刚才你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是吧？”

    沈跃点头道：“是的。人毕竟不是纯粹的动物，我们每个人都有思想，潜意识里都有害怕的东西，而对我们大多数中国人来讲，对鬼神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这是一种文化上的基因传承。刚才我直接揭露了他曾经杀人的事实，这对他的心理冲击是非常巨大的，再加上后面的心理暗示，必将使他的内心产生巨大的恐惧感。我相信，从今天晚上开始，这个人就再也难以入眠了。现在就看他的承受力究竟有多强了。”说到这里，沈跃指了指里面：“让你们的人都出来吧，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多待一会儿。那个空旷的房间会在无形中增加他内心的恐惧。”

    龙华闽坏坏地一笑，说道：“或者，干脆给他放一部鬼片。”

    沈跃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摇头道：“不用。鬼片虽然可以制造恐怖的气氛，但是也很容易造成相反的效果，让他进行这样的自我心理暗示：所谓的鬼神其实都是假的，那只不过是电影电视剧里的东西罢了。其实，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两天后，盛权果然主动招供了。两天的时间对常人来讲也许非常短暂，对盛权而言却是如此漫长。龙华闽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瘦了一大圈，眼圈和整个前额都是暗黑的，目光中充满着恐惧，在招供前他的双手和嘴唇都在不住地颤抖。龙华闽虽然知道心理暗示的力量很厉害，但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崩溃而感到震惊。

    当年被盛权杀害的那个人叫左贵田，此人是一个盗墓贼。有一天左贵田得到了一块清朝乾隆时期的和田玉玉佩，盛权一看就判断出那东西很可能是皇家之物，贪婪之心顿时大起。当时左贵田开价八十万元，盛权一时拿不出那笔钱来，但那东西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心想东西一旦得手然后卖出去的话，这辈子也就基本有了保障。

    第二天盛权将左贵田请到了一家酒楼，假意和他商讨价格。盛权说他目前只拿得出七十万元，左贵田心里大喜，这个价格可是比他的心理价位高出不少。那天两个人喝了不少的酒，后来盛权带着左贵田回家拿钱，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通过一条无人小巷的时候盛权忽然抽出插在皮带上的榔头，狠狠敲在了左贵田的头上……

    小巷里有一辆三轮车，那辆三轮车当然是盛权早就准备好的，上面有一个麻袋和一桶汽油，还有一把铁锹。盛权将三轮车骑到了郊外河边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将汽油泼在左贵田的尸体上，点了火，他一次又一次往尸体上泼洒汽油，直到尸体彻底变为灰烬，随后用铁锹将灰烬和四周的泥土全部铲进了河水之中。

    盛权自以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左贵田是一个盗墓贼，忽然失踪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事隔不到两天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黎云飞的死也是盛权所为。黎云飞离休的时候，他和外边那个女人的孩子已经长大，那个孩子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就大吵大闹要出国留学。黎云飞为人低调，平日里生活比较朴素，这也是他能够平安着陆的主要原因。一个人越是到了晚年就越在乎身后的名誉，他绝不允许晚节不保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带着两件古董找到盛权，开口要价二百万元。

    黎云飞带去的两件东西品相其实不错，一样是晚清时期的鼻烟壶，另一样是郑板桥的画，都是他五十岁生日时属下孝敬他的东西。为了养另外一个家，前些年黎云飞给那个女人买房买车，还支付了孩子需要的费用，现在他手上的东西也就只剩下这两样了。

    一个早已被挟持而且已经失去了权力的人，盛权对他根本不屑一顾，他对黎云飞说道：“你这鼻烟壶虽然不错，不过也就值三五万块钱，倒是郑板桥的这幅画值点钱，这样吧，我一共给你开价五十万。”

    黎云飞心里大怒，不过还是强忍着怒气对他说道：“我早已找人鉴定过了，这幅画至少值一百万，这样，一百二十万你拿去，我也是急需用钱才出手的。”

    盛权道：“六十万，我只能出这个价。”

    黎云飞终于爆发了：“我来找你是因为你做事稳当，想不到你这人如此不够朋友，以前我可是帮了你不少，既然你如此无情，也就休怪我不义！”

    黎云飞本来只是想威胁对方一下，最终目的还是孩子需要的那笔钱，然而他却没有想到，盛权也就在那一刻动了杀机。盛权道：“现在我手头有些紧，这样吧，你让我想想。”

    第二天盛权主动给黎云飞打了个电话，约他在一家茶楼见面。为了稳妥起见，黎云飞并没有带上那两件东西。两个人在茶楼见面后盛权对黎云飞道：“我想好了，一百二十万的价格不算高，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分上，我就帮你这一次吧。”

    黎云飞很高兴，他也因此完全放松了警惕。盛权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茶杯里放了点东西。不久，黎云飞回家拿东西，结果刚刚到家就心脏病发作，那天城市里堵车非常严重，医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黎云飞与盛权交易的时候心怀鬼胎，根本不可能将此事告知家人，再加上他那样的年龄本来就是心肌梗死的高发期，所以他的死亡一点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倒是匡无为在分析案情的时候设想到了这样的情况，只不过黎云飞的死与张小贤的事情确实没有任何的关联。

    也许这也是蝴蝶效应的作用吧？沈跃问龙华闽道：“盛权是如何得知某种药物可以诱发心肌梗死的？这件事情他告诉你们没有？”

    龙华闽点头道：“他说了，是网络搜索后知道的。有一类药物可以造成心肌耗氧量的剧增，从而引起心肌梗死。”

    沈跃愣了一下，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