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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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半夜，四肢百骸便如坠冰窟，他为了让身体暖和点，便抱着暖炉睡，经常把自己烫伤却浑然不觉，有一次还差点烧了屋子。

    月敬修并不常在家，月夫人只在意她自己的孩子，对月霄霁不闻不问。

    林姨娘是他的母亲，对别人都很温柔，可看他的眼里却总是冷冰冰的，有时似乎还有恨意。

    他时常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月府的孩子，这个家连下人对他都是冷漠的，就像半夜时分他身体里流淌的血一样冰冷。

    可他终是没有死在五岁那年。

    叶先生找到了他，原来他确实不是月府的孩子，但他的身份却不能公开。

    叶先生说服月敬修，他的寒疾需要寻一处有温泉的地方静养方能好转，于是带他上了罗浮山。

    在罗浮山的第一个夜晚，无尽的寒意来袭时，是叶先生抱着他过了一晚，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来自这个人间的善意，也是第一次在温暖的怀抱里放心的入眠。

    无数个日日夜夜沁入骨髓的寒冷，终于可以在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身边得到消融。

    从此忻然山庄便是他的家，叶家十三卫陪伴他一起长大，刘婆婆会给他们做好吃的点心，玲儿会跟屁虫似的跟在他们后面。

    而叶先生，是严厉的老师，又是慈爱的父亲。

    他的寒疾并没有那么简单，叶先生踏遍整个南越的奇岭险峰，为他寻找药草，也只有暂时压制的法子。

    不过足够了，已经为自己多活了二十年。

    如果还会继续活下去，自己便不再重要了。

    “赵恒！”

    “属下在！”

    “半月前月府遭遇不测，叶先生便联络百越军接应，为何昨日才到。”

    “少主，百越军虽由赵家余部收编，但十多年来一直掌控在吕平手里，军中大半将领亦是吕氏的人。这次叶先生调遣百越军未经过吕平，他早有不满，便有意拖延。来时又遇到军中将领闹事，耽搁了些日子。”

    赵恒已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月霄霁抬手扶起他。

    “少主，路上闹事的将领都是吕平的人，我已将他们绑了起来，等候发落。”

    “放了吧！”

    赵恒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月霄霁。

    “吕嘉在南越国三朝为相，吕氏一族树大根深，不论是在南越民间还是百越军中都颇有影响力，我们现在势微，要借助吕氏家族的力量，便不宜与吕平为敌。你可明白？”月霄霁只是淡淡的说，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属下明白，这就放了他们。”

    赵恒心理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吕氏授意下属闹事，就不会耽搁行程，叶先生和叶家十三个兄弟就不会死，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他恨恨的想。

    赵恒也是许多年后才知道，少主心中早已深深埋下的恨意，并不比他少。

    百越军账内，吕平身着锻铁铠甲居于首座，见月霄霁进来，霍地起身相迎，并无怠慢之意。

    “我吕氏族人愿效忠少主，重复我南越国威，还望少主不计前嫌，共谋大业。”

    “吕将军多虑了，赵家先祖在秦末天下扰攘之时，割据于岭南，便是为了让岭南百姓远离中原纷争，保得一方平安。后得益于吕相相助，方能独立于大汉经营南越九十余年，可叹祖母身为汉人，不知我南越赵家不拜天子，被使臣蒙蔽一心归汉，还对吕相生出不敬之意，实为可惜。”

    “哈哈哈哈，少主方是明理之人。我南越复国有望，不负天下，不负苍生。”

    夜色将尽，风吹着院中的红豆杉哗哗作响，月霄霁却仍未合眼。

    他行至院外，挥手屏退了值夜的兵士，独自沿着一条小道走下去，不知不觉便到了尽头。

    远处低沉婉转的潮汐声穿过晨曦雾霭奔涌而来，原来合浦已近海边。

    一宿冰冷，一宿苍凉。

    叶先生说，为将者要时刻保持清醒，所以月霄霁喜饮茶，从不饮酒。

    叶先生素来喜饮青顶，他说，青顶最为讲究冲和，静照。

    泡茶之人须忘人间之灼色，感心中之清明，唯万籁皆寂静，空天下于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