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可的水泥。窗户是玻璃东裂一处,西补一块的铁栅栏。但是每次回家,晓晴不觉得环境有多糟糕,只是每次推开大木门,感觉家里空荡的可怜,安静的有点让人害怕。她后来跟我说,那是小时候不懂,现在知道了,那种感觉就叫孤单。
是的,晓晴虽然选择一个人住,但是还是会害怕的,特别是每次春季猫发情的时候,屋外的猫叫声,都让她在被窝里心惊胆战,会担心楼下那从里用木棍抵住的大门会被什么鬼怪轻松破开。
晓晴说她很喜欢折纸船,确实,我家里就有她送的纸船,很简单的纸船。她说那是她四年级的时候,家和学校会经过一条小溪,过小溪的是一排石墩子,小时候总觉得石墩子的间距好大,每次都走得小心翼翼,可是后来长大再回家,石墩子就已经被石桥取代,石墩子已经不见了,她说得时候神情很落寞,她说她一直想一步跨两个石墩,可是没机会了,也没机会验证那石墩子的间距是不是真的那么大。
她说在石墩子的那一段,小溪旁有一块草地,绿油油的,长着很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和晃悠悠的狗尾巴草。她说有一天下午放学,慢悠悠地回家,因为家里没人等,所以她都是比所有小伙伴要晚回家。
那天,依旧是她最后一个,经过那边溪边草地时,她心血来潮地躺在了上面,看着同样慢悠悠的蓝天白云,狗尾巴草被风吹动在眼前晃荡,摩挲着她的耳朵和两颊,痒痒的酥酥的,很舒服。就那么躺着躺着,突然她想折只纸船放水里看它飘向家的方向,可是等她一骨碌爬起来,打开书包撕开白纸的时候,她愣住了,她才想起来,她没上过幼儿园,没人教他折纸船。但是最后,她还是把白纸胡乱揉成一团,用力地扔向水里,可是没漂多远,纸团就摊开沉入水底,在离家的方向还很远的地方。晓晴说那天回家的时候,天边一点晚霞都没有,夕阳都很刺眼。
又过了差不多两年,晓晴成了放学第一个飞奔回家的人,因为她终于有伴了,不是人,是一只鸟,一只在暴雨夜撞进她房间的一只麻雀。
一只还小的麻雀,撞破了房间半边玻璃半边塑料的窗子,撞得七荤八素,飞不动了。晓晴把它养起了,她知道只要放它出去,它一定不会再回来,她也知道这么小的麻雀一定有家要回,她猜它可能也要回去找它的爸爸妈妈,可是她也怀疑,那么大的雨夜,它爸妈怎么会舍得让它自己飞出去,说不定它的爸妈也不要它了。所以,晓晴拆开了很多衣架做了一个“鸟笼”把它养起了,回家就把它放出来,在房间里跟它手舞足蹈地追着玩。
那一年晓晴十四岁,虽然小鸟已经能听懂她的口哨声落在她的肩上,头上,手上,可是她还是不敢放它出去,她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她不确定小鸟是不是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十四岁那年,家里来了三个人,爸爸,妈妈,还有爸爸带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很漂亮,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叫她姐姐,只是妈妈好像对小男孩视而不见。
那晚爸爸妈妈印象中难得一次和她一起吃饭,妈妈做的饭很好吃,晓晴吃的很多,都快吐出来。
那晚晓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是半夜还是被剧烈的争吵声惊醒,没等她反应过来,房间门就被妈妈用力踹开,然后就看见妈妈披头散发坐在她床边哭天喊地,大骂着爸爸,还问晓晴是跟爸爸走还是跟妈妈,晓晴只是在惊吓中怔怔地看着流涕横流,面目狰狞的妈妈。
那晚直到爷爷奶奶过来后,战火才消停,晓晴在奶奶的安抚下才缓缓睡去。
第二天,晓晴哭了,那么多年了,她终于撕心裂肺地哭了,眼前是一摊杂毛和嘴角有血的小麻雀,是陪了她快三年的小麻雀,是被爸爸带回来的,甜甜的喊她姐姐的小男孩打死的。
“哭什么哭,不就是一只鸟吗?!要几只爸爸给你买几只!”
等晓晴从昏死中醒来的时候,床边只有奶奶,老眼噙泪的奶奶抱着两眼红肿的晓晴,跟她说爸妈走了,过段时间又回来,小鸟奶奶帮你埋后院了。
晓晴木讷地推开奶奶,下床,下楼,去找那堆新翻的小土堆。
“奶奶,我困了,你回家吧,我想睡觉了。”晓晴对身后的奶奶说着,走回了屋里,关上了昨晚被踢烂的房门。
“先生,好像从那之后,我怎么感觉时间就不动了呢。。。”当时晓晴回忆完她的童年往事后这样问我。
我记得我当时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告诉她或许那是一只偷走时间的鸟,就像今晚我没有告诉她那个关于荆棘鸟的传说。
今夜的雨好像不会停了,也不知道晓晴的时间什么时候才会继续动起来。
正如其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