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那封信!”季王突然想起自己让谭福加送出的那份信,狠狠地一拍脑门,无限懊悔涌上心头,她辨明谭福加的位置,急急地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道:“那信可不能送入京中!”
谭福加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笑意僵硬在脸上,着急道:“我现在马上派人去追!还未过一日,连夜去追是追得上的!”
“赶紧!快快快!”季王推搡着他的手臂,欲将谭福加推出寝殿。
谭福加转身,提着衣下摆,头也不回地跑开了。难得他一把年纪还愿如此尽力跑得如此之快,兴许也是被王妃入府之喜冲昏了头脑吧。
王妃将至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季王府都兴奋了起来。该收拾的收拾,整改的整改,府中上下做起事来都分外地卖力。
季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靠着一张嘴仍然可以监督众人。
“窗纸换新的了吗?诶……窗纸换新的了吗?”
“还没呢。”大汗淋漓不停奔走的谭福加抽了个空回答季王的问题,回答完毕又扭头急急地指挥婢子将山水画挂正。
季王不悦地蹙起了眉,双手抱臂,小嘴瘪着,声音带着低低的哀怨:“为什么还没送来?”
“咱们与窗纸店家约定的送货时间是明日,今日当然还没送来。”谭福加趁着跑去跑来的空隙,又回答了一嘴。
“他就不能早点送么?”季王双手环臂,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想到了什么,她又大声地问道:“那城东老徐铺子家的玉珠帘送来了吗?”
“没呢。”谭福加抹了一把汗,从季王面前经过。
“为什么还没啊?”季王在“还没啊”三个字上落了重音,尾音拉得老长。她的眼睛看不见不能亲自布置,本就急躁,现在想帮一些忙却帮不上,王府上下忙得焦头烂额无人同她配合,她的耐心更是一点一点地丧失。
偏生她还不能痛快发泄,只能稍稍发一下牢骚,她可不想因为自己阻碍王府布置的进度。
她的王妃可是很快就要来了呢。
想到了王妃,季王又耐着性子在大堂内坐正了身子,不时在周遭凌乱的脚步声中插上几嘴。
谭福加觉得此时的季王有一些些的添乱,便借着饮水修整之时哄道:“殿下,新荷塘的荷花又开了三朵呢,您要不要去塘边凉亭坐坐,闻闻荷香?下人手忙脚乱,东西又多,您在这会磕着碰着的。”
“不行!我就在这儿,哪里也不去!”季王努努嘴,双手叉腰拒绝,横声道:“你们没有我不行!”
只有她最知道王妃的喜好,知道王府要怎样布置才会让她欢喜。
见她那执拗的模样,谭福加就知道自己是劝不走她了,道了三声“好好好”表示同意,然后一溜烟地跑开,继续布置。
季王坐在忙碌的大堂中央,不吃零嘴,不饮清茶,不需要下人伺候,唯一做的就是拉长耳朵,听着哪儿的仆人有疑惑,便主动搭话说着想法。
季王府热闹非常,陆钟爷孙也凑了一把这热闹。许是太子交代的任务还未完成,他们一直找借口留在府中,迟迟不愿离去。季王忙碌得很,自是无暇顾及他们,便随他们去了,反正王府空房间多的是,多他们两个也不多。
陆秉拿了二三饰物之后倒是安分了些,府外府内逛逛玩玩,近些日子鲜少惹是生非。
一转眼又过了五日,晨间醒来,季王发现她的眼睛可以感受到光亮了。此时的她能够区分白天与黑夜,凡是她眼前的大物,都会留下一片深色的阴影。她走路的时候心里也有了数,不用时时担心自己被磕着撞着,不会像先前那害怕。
或许等王妃来了,她的眼睛就能完全看见了。
至于要不要将装瞎之事告诉王妃,季王觉得得视情况而定。这一世的王妃定然与前世的王妃不同,她们没有共同的记忆,不过两个陌生人,走进她的心里还需要一些时间。
待王妃亦将她放在了心上,她必不会瞒她。
前世离别匆匆,留下了无限的遗憾,现在掰着手指数着重逢的日子,季王躺在床榻上,激动地睡不着觉,将二人前世相处的时光翻来覆去回忆了好几遍。
她忆起二人初初成亲时的青涩,忆起如胶似漆后的幸福……季王的嘴里像是含了一颗甜甜的糖,从喉中甜到了心头。
她记忆中的王妃,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对她。只是她不太好,心中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告诉王妃。
因着这个秘密,二人从未真正的亲近过,若情起,亦只是蜻蜓点水。她以一句“不喜男女之事”搪塞了过去,王妃却从未埋怨,一如既往地待她好。
这一世,又是否能如前世那般顺利将自己的女子身份隐瞒过去呢?季王灰暗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忧,也充满了愧疚。
***
盛夏溜走,初秋来了,秋风一扫,卷走了最后的热意。旧荷塘里的荷花几乎都败光了,留下几个零星的莲蓬,瘦弱地支着。新荷塘的荷花却不大一样,清丽的荷花仍在盛放,亭亭直立,而且几朵新的花骨朵又冒了出来,给人一种常开不败的蓬勃生机之感。
季王喜欢新荷塘的荷花,听着耳旁柳涟替她数的数,她那一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想着等她眼睛好了,就悄悄地前往松兰山,再与韩神医求些荷花来。她要将她旧荷塘的荷花统统换成这种花期长的荷花。
这样等王妃来了,还可以与她再赏一个秋日的荷花。
心中有着甜蜜的期待,季王度过了她重生以来最为惬意的一段时光。她懒洋洋地躺在小院中的躺椅上,任由和煦的阳光倾洒在自己身上,她什么都不用干,把整个脑袋空出来,肆无忌惮地想着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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